元清衡揉着眉心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现在昏昏沉沉的，连唇色都发着白，还不如不睡，一点精神都没有。
萧蕴早就领着宋时在外候着，听到殿里响起的细微的动静，就即刻带着仙奴们进来候着等伪神的吩咐。
元清衡伸出手让宋时换着药，问一旁的萧蕴：“灵……弑神者他怎么样了？”
萧蕴道：“晕着，还没醒，昨天就差人给他换了药，但不见好转。”
元清衡叹口气：“知道了。等我的药换完后，你们就跟着我一起去看看他。”
纵使知道弑神者人绝对不可能现在就死，但他还是不能就放着他不管。
他这是替伪神问心有愧的同时，也担心着自己的安危。
毕竟他手里现在最大的可能筹码只有弑神者。
宋时连连点头，自然说不出半句不认同的话。
一旁的萧蕴仍然不肯死心，还以元清衡现在脸色不好的缘由劝了他两句。
元清衡已经做好了打算，起了身：“去看一眼，我自有我的考量。”
他今日穿着一身白狐皮，看上去像是由玉雪堆出来的人，身上不带半分烟火气息，倒真有几分神样。
就单单看样貌，都不会有人怀疑他不是伪神。
只是，来日方长，变数良多。
元清衡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像这样悄无声息地在黄金宫待多久，总有一天，整个禁地都会知道，他们的伪神回来了的这个事实。
而唯有他自己才清楚，不是就不是，再怎么巧合，他都不是真正的伪神。
所以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做足准备。
萧蕴看元清衡态度坚决，这才作罢，不再往下劝，在前面带着路。
他将弑神者安置在偏殿内，按照元清衡之前的吩咐，半点没亏待弑神者，还叫人给弑神者治了灵脉，喂过了名贵的灵药。
但弑神者伤的实在太重了，半点没有好转。
立于偏殿门前，元清衡对着身后的人说：“我先进去，你们在外面等着。待会儿，我自会叫你们。”
萧蕴领命，恭敬地带着其余人退在离门三步后。
元清衡关上门，缓步往里走着。
屋内明明点了兽脂，但依旧很冷，而且血腥气味半点不比之前无量时的浅淡。
灵降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连胸口都像是没有起伏，大半张脸埋在阴影里，耳廓脖颈玉琢一样的白，头发像泼了墨一般的黑。
元清衡直接在床上坐下 ，用手去触灵降百年不愈的旧伤，沾了一手粘腻新鲜的血迹，眼前伤口没有半分愈合的迹象。
流血不止，这么狠的折磨人的方式，这一定出自伪神的手笔。
他正端详着指尖的血迹，想要判断出灵降是否中了什么毒、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法，或者试一试，他去摸一摸，这道伤口会不会突然就好了，毕竟现在好像没什么不可能的……
但冷不丁，就被一只毫无温度的手用力地攥住了手腕。
元清衡挑了下眉，对上了一双清寒眼瞳：“你醒了，灵降。”
灵降的眼睫颤了颤，灰眸冷冷地看着他：“不要叫我的名字。”
元清衡垂眼看着他：“自你降生起，我是大概唯一一个知道并且叫过你名字的人，对吗？”
唯一叫过自己名字的人，却和自己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也难怪，灵降反感至此。
灵降却没有说话，比起伪神叫他的名字，他更讨厌被伪神这样居高临下看着的感觉。
于是他用力地一收手，翻身扣着元清衡的双腕，将他按在了床榻上，看着他的一头乌发几乎铺了满床，把元清衡细白的脖颈尽收眼底。
伪神的皮囊实在，太能骗人了，竟还带着薄弱如蝉翼般的脆弱感。
灵降眯起眼睛，满脸戒备神色。
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永远让人猜不到，他究竟还有多少张可怕的底牌。
眼前天旋地转，然后就是一张俊美贵气但又饱含戾气的俊脸。
而元清衡依然丝毫不惊慌，扬起下巴，看上去相当没心没肺：“你这样真的很无趣，我敢单独见你，敢在你面前晕过去，还让人救你，自然也不会在乎你的敌意。百年了，你仍旧没有成熟一点。”
灵降被这番话完全激怒，脸色全黑，唇线紧紧地绷着，一字一句带着恨意地问元清衡：“伪神，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
元清衡轻轻地笑了下，一只手突然挣开了灵降的束缚，抬掌就往他的心口拍去。他没用全力，这一掌若是落在稍有修为的人上，都算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但是对付现在的灵降，实在绰绰有余。
元清衡反问灵降：“弑神者，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敢伤你。”
灵降眉眼冷寂，丝毫不躲，硬生生地受了他这一掌，闷哼一声，自唇角一滴滴的往下落着血珠。
他状态极差，根本没有出手的力气，但仍固执地、死死地压住元清衡的手腕，不让他挣脱。
元清衡由着灵降去了。
他的眼睛同样亮得出奇，脸上也不再是那样极其病态的苍白，整个人都重新鲜活了起来：“我确实病重，但你也实在没好到哪儿去。就凭你如今的状态想杀我，实在为时过早。”
灵降剧烈地喘息着，眼中一片天寒地冻，沉声问他：“伪神，你带我从无量出来，到底，想干什么？”
元清衡只道：“我之前就说了，我会尽力治好你，只要你答应我，替我去问天道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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