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渡船依次停于江边码头。
沿江制置使李宝带领精兵千余,已于岸上恭候多时。
知安帮幼安仔细梳好发髻,穿好缁色圆领对襟长袍,仪容齐整之后,他们便一前一后走出船舱,清晨的江南,空气不似汴梁那般清寒干冽,而是水气蒸沄,温婉拂面。
“辛兄,海州一别数日,别来无恙。”李宝一身戎装,大步迎了上来。
“参见李大人。”幼安和知安一同躬身行礼。
幼安起身扬眉浅笑,“此行多谢李大人借调战马良将,我才顺利将叛贼张安国擒获。”
“客气啦,若不是之前困于海州幸遇辛兄,得你们竭力匡助,李某怎能在江上一举击败金国舰队?”李宝热烈得抱住幼安,英雄惜英雄。
“那张安国?”幼安问道。
“辛兄放心,我会派人将他先押至大理寺天牢,等候审理。你先随我去宫里见圣上,陛下和群臣都在等着你呢。”李宝笑容憨厚地对幼安说。
此时,义军兄弟们也都上岸完毕,部将清点完人数便来报告给幼安,幼安颔首示意。
兄弟们列好队形,全部精神抖擞,整装待发。
“好,那我们即刻便出发吧。”幼安纵身上马。
知安和李宝亦上马,他们三人跨马在前,浩浩荡荡的大部队紧随其后,所行之处,皆尘烟飞扬,甚是壮观。
约半个时辰后,幼安他们到达临安南街的望仙桥,过了此桥,沿望仙街北上,便是处于临安正中间的宫城了。
不同于汴梁的雄壮深沉,巍严大气,临安有其独特的妩媚秀丽,委婉含蓄的柔美之姿,街道两旁清一色的楼台亭榭,精美绝伦,百姓皆着新衣带笑颜,整齐有序地站在街道两侧。
街边女子们的目光大多都被前头横刀跨马,气度凌云的年轻公子吸引了。
“这是新晋的官爷吧?”
“就是那个勇武非常的辛弃疾啊,你们没听说他吗?”
“哦,原来是他,当真是不一般。”
“临安城里可是第一次见这么俊的公子。”
“唉,又俊又厉害,这可高攀不上啊。”
“怎么?就这么见一次就相中人家啦?”
“难道你没相中吗?装什么呀。”
.......
.......
“大人,这临安城民风开放,花痴成堆,你以后可有的是桃花运咯。”知安将马靠近幼安,低声调侃他。
幼安听后也不恼,只轻轻微笑了一下,仍抬头昂胸,继续前行。
立于临安皇城永定门城楼之上,南可俯瞰正中的望仙街,北可全观圣观路,西可一览中都河,东可尽视造马巷,整个临安尽收眼底,视野开阔。
此时年逾古稀的皇上赵构立于城楼正中,新立皇太子赵眘,宰相陈康伯,兵部尚书杨存中,副史虞允文陪在两侧。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威风凛凛,自南而来,为首居中男子想来就是辛弃疾,只见他银靴踏白马,意气风发,翩然峥嵘,缁衣广袖,腰身折风。
“真是翩翩公子,画中人物啊。”杨存中不禁赞言。
“风姿特秀,爽朗清举,确实不错。”虞允文附和。
“你们说的这些啊,都是身外之物,辛弃疾最大的好处难道不是果敢聪勇,谋略过人,敢五十人于五万人中千里擒贼,为我朝带来万余大军?”赵昚说。
“额,太子所言极是,臣等浅薄了。”杨存中和虞允文皆屈身行礼道。
赵眘亦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他于城楼之上,于千万人之中,一眼看到辛弃疾,如此绝色人物,如此胆识气度,定能可堪大用。
宰相陈康伯看了看圣上的脸色,遂躬身道,“辛弃疾敢将张安国活着带回来,就说明他心中坦荡,是真心归附我朝,可是陛下......归正之人不宜即刻重用,还需静待时日,再做打算”
赵构眼睛一直盯着望仙街上快要行至宫门的辛弃疾,他先前已经在建康见过他了,此时更觉他豪气冲天,机巧若神,制置使李宝也曾上书,辛弃疾在金抗金,杀敌无数。
他眼中笑意渐深,连发三声惊叹“好,好,好”
圣上三叹,何等荣耀,赵眘看着父皇笑了,其余三人则相互看了一眼,也没再说话。
赵构身边的贴身大监段宗一边轻摆佛尘,喊道“起驾,回宫。”一边将右手递给圣上搀扶。
辛弃疾马上入宫,他们也要先行回太和殿等候了。
对于如何安置辛弃疾和他带来的部队,赵构已有打算。
一刻后,李宝带领辛弃疾入殿。
“小人辛弃疾,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幼安跪下拜礼。
“辛卿,平身。”皇上龙颜大悦。
殿下群臣面面相觑,圣上对辛弃疾如此称呼,肯定是要加授官职了。
“陛下,张安国已押至大理寺监牢,随时听候审理发落。”李宝下跪上言。
“李卿平身。”皇上发话。
“辛卿,张安国便交于大理寺审理定案即可。朕之前就说过,你与耿卿一同归正,朕自会好生相待,只是耿卿福薄,你此行杀了乌禄漠真,擒了张安国,此举振奋人心,天下人皆知,想必耿卿九泉之下也可安息了。”皇上宽慰辛弃疾后,便侧颜示意大监段宗。
段宗从袖中掏出圣旨,道,“辛弃疾接旨。”随即,辛弃疾重新跪于殿下。
“昊天明命,皇帝诏曰,山东辛弃疾,智擒叛逆,率德归正,忠义守孝,天地感佩,着封于南城签判,望尔迈迹自身,克勤无怠,以效朝廷。尔之军队,收于兵部,赐牌立祠。钦此。”
幼安跪于殿下,这虽然不是他最期待的旨意,却已是最坏的打算中最好的安排了。
“臣,谢主隆恩。”辛弃疾拜谢圣恩。
兄弟们有了正规的去处,以后行军打仗,师出有名,亡之有葬,不再是隐姓埋名四处作战无所依靠的孤野之军了。
至于自己,刚及弱冠,便直接入京为官,是多少学子梦寐以求之事,虽不是自己渴盼的武将之官,但有了官职就有了机会不是吗,其余的,都可缓缓图之。
幼安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太和殿,向着一直在焦急等待他的知安,露出了最畅快的笑意。
他没发觉的是,身后一直有一道目光跟随着他,那就是太子赵眘,他对于辛弃疾,有欣赏,有好奇,有期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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