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辰时过了两刻,太子妃娘娘还没有出来, 众人才终于是觉着蹊跷了, 极有默契的在心里头转着各自的心思,这嘴皮子也不耍了, 茶也不喝了。
孔氏摇着牙木柄的四季花卉团扇, 执扇的纤长阳春十指, 涂着别致银红丹寇,亮石榴红底美人蕉纹流银软缎裙, 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明艳妩媚。
轻轻抬眼,扫过对面坐着的钟珺, 那副从骨子里透出的矜贵傲人刺痛了孔氏的眼睛, 只得垂下眼眸,敛去刹那的情绪, 须臾便有抬眼, 嘴角含笑。
“良娣瞧着倒是镇定, 莫非是知道缘由?”
钟氏的目光从那青竹红罗细软绸帘,滑至高腰耸肩白玉官窑瓶,再缓缓转到孔氏身上,却只是停留了半刻便又回到了先前那软绸帘上, 声音清冷。
“侧妃娘娘说笑了。”
只那么一个轻微的眼神, 一句简短的话, 便叫孔氏觉得, 自己内心深处用层层壁垒积压掩饰极好的那种自卑难堪之感, 突然之间就无所遁形,嘴角控制不住的僵了僵,好一个钟氏,好一个钟良娣。
上头这两位高分位的娘娘们打着无形的机锋,自然是轮不到旁人质掇参与,即使是嗅到了空气中的不对劲儿,也是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打圆场?身份不够,只会吃力不讨好,无利处的事她又怎会去掺和其中,杨氏转着手腕的嵌宝金镯,仿若要从上头给盯出一朵花儿来似的。
谢氏柔弱娇美的微倚着扶手,指尖整理着樱草色底玫红连纹宽袖,两耳不闻烦心事,而咱们的姜玫,则保持微笑,两眼发木,整个人稳稳的融入了身后的竹木帘里。
当白氏从明红织金罗绡帘子后头,扶着康嬷嬷的手走出来的时候,便正好将众人百态收入眼底,又微不可察的收回眼神,不疾不徐的落了座,接受孔氏钟氏的行礼和其余妾室的跪拜。
“妾身、婢妾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金安。”
莺啼燕语,云鬓环佩,瞧着面上倒是一片安顺恭敬,白氏眼底闪过讽色,没有如往日一般立即叫起,而是顿了两个呼吸才抬手:“起吧。”
众人谢过平身,又纷纷落座,宫女们鱼贯而入,重新给上了茶和点心,裙角轻翻和叠盏相击的声音在安静的正厅里,悦耳却又好像有几分单调。
接着便是每个月一次的请安献礼了,虽是李氏起的头,但到底也成了不成文的规矩,钟珺和孔氏是不用的,但从才人开始,每个月中旬请安的日子,都要给太子妃娘娘献上一件薄礼。
或是鞋袜或是撵图,倒也不限,只重针脚心意,表达对太子妃娘娘的尊敬感恩,亦是以此才示意臣服安分之意。
看着身着宝罗紫锦江裉子的杨氏第一个上前抚礼,姜玫脊背又绷紧了几分,等杨氏谢氏上前后,便该是她了,自做了才人后,也不能再事事都躲在后头不冒头,随着其他人走了。
而估摸着约是半个时辰之后,看着几经跪伏在地上将近两盏茶功夫的姜玫,众人心里都不免讶异。
这般情况不是少有发生,是从未发生过的,太子妃娘娘向来贤良宽厚,并不苛待妾室,一时不禁又有些怀疑是否是多虑了。
白氏高坐上首,手里拿着那副牡丹图,似是被其上的针线所吸引,细细的赏玩着,而忘了仍在跪伏着的姜玫。
半晌才开口,声音恍若往日一般,只熟悉的康嬷嬷知道,其间原还蕴含的几分柔意已经在微不可察间消逝了。
“针脚不错,颜色配的倒是有新意,本宫竟然都看的忘了神,你且起来吧。”
“婢妾谢过娘娘,娘娘谬赞。”
白氏看着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显得有些木讷无言的姜氏,缓缓站起身来,面上的端庄的笑意更胜,微微颔首,好似为姜玫的恭顺识趣感到欣慰,一时倒是一副妻妾融洽的图景。
钟珺依旧腰身挺直的坐着,修长的颈脖微动,木枝便立即接过她手中的茶盏,放置在了小几上。
钟珺觉得眼前的太子妃娘娘分明还是太子妃娘娘,但确实是哪里有些不同了,这般行径她知道绝不是巧合或是忘了神,她只是有些不解,从前这姜氏便较为受宠了,太子妃娘娘也从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妥。
如今同时受宠的还有谢氏,她和李氏也都有了孩子,太子妃娘娘怎么偏在这个时候选择敲打姜氏?本是想着大概能从前几日的正宫淑言宛的打杀宫人的事情入手,如今想来,却还是她忽略了什么。
纵然她不惧,却也不得不承认白氏的存在关乎着她的切身利益,知己知彼方能长久,更何况那日险而落红的事情她可从未忘怀过,她一定要弄清楚白氏身上到底出了何变故。
酉时还差一刻,日头西斜,光色橘暖,倦鸟归巢,东宫被高墙围着,从外头看着,平静的似乎和安城里的普通住户并无甚差别。
而此时东宫的淑言宛里,白氏和褚泽却是相对无言。
沉默,又是沉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太子殿下在她面前便愈发沉默寡言,与她也是少有眼神交汇了。
晌午那姜氏的事姑且还能说不知晓,可她不信太子殿下不知前几日她发作打杀了自己宫里的几个老仆从的事。
可太子殿下依旧什么也没有说,也不问,如今就这般不想同自己说话了吗?白氏的心口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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