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圣上自恩远寺登高之行, 得高僧卧膝长谈, 博古论今, 执子四方,龙心大悦,离去前赐下墨宝一幅。
众人皆道贺, 自此留下又一传世美谈便是不提。
船只顺河道而下,旌旗排空, 纵使偶有停泊, 也皆不长久,只遣派宫人下船采买主子们所需之物, 便又乘着风力加速前进, 直抵下一个古县。
蒹葭县,连州首枢,真正代表江南极致柔婉韵味的鱼米之乡, 更是连接了前朝及大庆几代帝王的心血, 郝临渠和千秋河道, 熙攘便捷, 繁荣可见一般。
远山峥嵘,正值烟雨朦胧, 笼罩的灰绿色柔纱随船临近,缓缓揭开, 点点红晕见真容, 原是玄瓦提灯笼。
身着官服诰命服饰的男女老少盈盈一齐于岸边, 高达几丈的龙船靠岸, 轰然作响,船帆猎猎,板甲吱呀。
训练有素的玄甲护卫抛锚、接梯,金甲带刀红缨卫疾步而下,脚步齐整,定点而矗,面露巍然,恭迎圣上。
瞩目焦灼处,圣上发以玉冠束,着白底隐金龙四幅深衣,棕金玄缎披风,星目敛威,踏阶而出,俯瞰众人跪叩山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及落地,众人平身,君臣寒暄,青衣小童牵马来,圣上身姿硬朗,跨马而上,两位皇子也皆人中龙凤,气度出众,女眷随后入轿,两侧甲渭森森,携众人浩荡而趋周府。
次日晨间,周府桓邸3
姜玫推窗,便有头饰江南特殊百合香髻、着绿棱纱的婢女上前,随侍打扇,水乡养出来的素手,便是伺候了人许久,也是不同与宫中侍女,白嫩着。
左边那模样更为清秀些的侍女,一开腔,便是令女子也身酥的吴侬软语,素手执壶,垂眼轻倾,缕缕清透淡香润心肺。
“才人,请饮茶,厨房才采买来的珍珠竹叶茶,味浅且甘,您且尝尝,合不合胃口,才人也可出去转转,今个日头好呢,离百花午宴也还尚早,也不会误了时辰。”
姜玫倚着窗沿,柔风抚面,雀啼柳垂,清湖以卵石奇山绕之,昨日进得这连州知府的府邸,隔帘匆匆所见,已为珍奇。
如今所见,确实同人口中所言一般,江南水软,富庶且蕴贵,不过女眷所居一角便是雕琢精巧,韵味悠然。
赏够了,姜玫才慢慢转头,瞥了眼以银针试过茶水又屋内收拾的团雪,再看了眼面前恭敬捧茶的婢女,长睑微颤,未曾言语,只接过了那白玉青花的小茶杯。
玲珑雅致,确实好物,入唇味甘,确也好茶。
只可惜眼前,人心不美,不与好物好茶好景相配,她恍然又见曾经的雪茭,眉眼乖巧却藏滑,令她心软不察终尝恶果。
姜玫眼底讽色微转即逝,出去转转,去哪儿,还是想巧遇着谁,怕是醉翁不在酒。
寻芳心头一跳,嘴角轻抿。
方才姜才人那一撇,看着轻,却极为厉害,好似早已看透了她,如今又轻描淡写的,只接了茶,却不接话,到底是何意思。
她打听到这姜才人家世不佳,又是个性子好的,算有些得宠,不难伺候,太子身侧除姜才人也并无其他女眷一同前来。
想着太子暂居的几日总会来见这姜才人,她若随侍姜才人,见着太子殿下的可能,比那竞争激烈的随侍处大许多,才特意过来伺候的。
旁的那些粗使宫女不知,可这些消息量她们也不敢诓骗于她,否则,她何不花了银子,钻进那更有利的伺候太子随侍处,反而来伺候个才人
如今既已破釜沉舟,自然不能退缩,就算这姜才人不是什么善茬,她寻芳也要咬着牙试试。
只要能攀上太子殿下,哪怕是做个淑女,也是脱了奴籍,等日后殿下荣登大宝,便是宫中娘娘,脚不沾泥染卑贱,手不执梳以侍人,一切都值得了。
……
周府卿酒阁,为圣上及宫中贵人们接风洗尘的百花午宴,如期开宴。
晴阳阔穹,顶高柱舒,造工巧思精妙,堪浮水面不过半甲高,云案百设,瑞脑金兽,紫鲛纱垂幕帘。
说来这卿酒阁倒也颇有色彩。
传闻以风流和绝句留名青史的刘睿,刘醉仙,阁间饮酒微醺醺然已,不羁礼俗,席地而坐,伸臂穿过人膝高黄的檀木栏杆。
继而鞠清水洗面,摘早夏荷苞,颇为得趣,忽而酒盏倾斜,酒液倾池。
刘睿诗兴盎然,倚栏成章,待酒盏空置时,留下七言绝句,名为池中,为后人广相传。
周府先人便将此阁改名为卿酒阁,一则谐音纪典故,二则望此饮酒作乐的郎君们,也能同那刘睿一般,莫要拘束,敞开心胸及时行乐,酒不尽兴不停杯。
在这春光盛好,沉香绵绵,绿波潋滟绝美处,双排女婢垂首端盘,穿过回廊,鱼贯绕过青底金丝紫檀木三十二扇落地屏风。
屏风后豁然开朗,云香鬓影,佩环荷囊,娇窃银笑不绝于耳,原是女眷簇聚。
其间有一美人,半倚绣墩,鹅颈盈盈,乌丝层叠迤逦,巧以三排银丝嵌碧玺扭股瑞云簪固之,身段窈窕微丰,靛蓝朱羽鸟雀交领罗裙,雪肤朱唇,眉目柔嘉,眼睫卷翘落剪影。
忽见美人眉轻蹙,茶不过沾唇,柔夷便端着素底粉蓝彩漆茶盏,又轻置鸡翅木云案面上。
似是对这特意调制的三花美人汤不甚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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