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悕雪便把司马澄叫到了寝殿。
华灯初上,殿里暖黄色的烛光合着淡淡的青烟,那是安神的草药,床榻覆上了帷幔轻纱,悕雪坐在床中,人影朦朦胧胧的,若隐若现。
司马澄跪坐在殿里,宁姑姑递上了那封简信,说明了情况,片刻之后,殿里就响起了悕雪的问话声:
“澄公子,对此,你有何高见?“
殿中寂静,即便悕雪的声音柔柔弱弱的,也能听得很清楚,司马澄微怔,倏地,心中流淌出一丝情绪,温和而恬静,他无意松了口气,似乎放下了什么。
这两日悕雪养伤,司马澄也没闲着,之前那些新晋官员们回京,拜得官职,心中激动难耐,这几日就有人陆陆续续入宫,迫不及待地交付了悕雪密令的结果,司马澄不得不代为收下。
忙碌的时候,司马澄也不曾想起谁,只是到了夜里,不能梦寐之时,他便在宫里闲逛,不管去哪里,最后总会走到建始殿的门前,然后一坐就是半宿。
司马澄是悕雪的贴身侍卫,被人看见也不足为奇,司马澄随心而动,但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地度过剩下的后半夜。
“简信和折子一起递到陛下的面前,此人多半是不能或不便写折子给陛下,信的内容简短,有其然,但未释其所以然,究其原因,可能是此人也不曾知晓,但却想提醒陛下。“司马澄说道。
隔着帷幔,悕雪忍不住笑了,想着自己虽已是皇帝,但司马澄却还是那冷静淡漠的做派,但同时,又毫无保留替自己分忧,真君子,不势力。
有时,悕雪觉得自己看不透司马澄,现在想来,或许,他想一心一意辅佐明君,可自己却不会终生为帝王。
“嗯,有理,吾也觉这不像儿戏之言。“悕雪点点头,”不过,吾叫你来,除了想听听你的高见,也是想情你去替吾看看,此事是否属实,你可否愿意?“
司马澄没有多余的话,领命起身,正准备离开,悕雪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着急,差点掀开帷幕。
“等等!”悕雪叫住了他。
司马澄见帷幔里的人影晃动,愈发清晰,喉头不禁滚动了一下,悕雪一时慌张,还没开口,只见外面那个修长的身影上前了一步,徐徐开了口,说道:
“陛下,龙体康健?”
司马澄的语气听上去模棱两可,悕雪不知司马澄这话是想要问她是否安好,还仅是为了尽君臣之礼,说的礼敬之言。
此话一出,司马澄自己也愣了一下,明知故问的说辞,悕雪好不好,这几日夜里他都在,明明是早就了然于心之事。司马澄眼眸微垂,朝悕雪行了个礼,转身就往外走。
“吾……挺好的。那日,多谢澄公子相救。”忽然,悕雪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即使看不到脸,听到那银铃般的声音,司马澄不用转身,就好像已经看见了帷幔背后,那笑靥如花的小脸。
宁姑姑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房间里只有悕雪和司马澄两人。
悕雪已是皇帝,理应不该再说“谢”字,但即便到了现在,悕雪没把自己当作高高在上的君主,司马澄也不是她的下人。她已经无情地欺瞒了天下人,但却不想再骗身边之人。
佑哥哥不是知道了,也原谅了自己吗?悕雪的肺腑之言,都快到了嘴边。
“陛下言重了,这是属下之职。”
司马澄却先一步开口,冷冰冰地留了下一句生硬得不能再生硬的君臣礼言,就匆匆走了寝殿,好像要逃似的。
悕雪一愣,听到了关门的声音,片刻之后,她有些生气地掀开了帷幔,殿内已经空空如也。
晚些时候,姜公公来替司马澄禀报,说城南的确发生了几起案子,除此之外,还送来新晋官员交回的密令,说这几日是澄公子替悕雪接待了几位公子。
“他自己怎么没来?”悕雪不解地问道。
“澄公子说,怕完不成陛下的交代,路上马儿跑得急,颠簸得厉害,身子不爽,早早就回屋休息去了。“
悕雪自然相信姜公公所言,但却不怎么信司马澄的借口,仲秋之时他都可以连夜赶回宫里,怎会怕这点颠簸。
这几日,悕雪都不曾见到司马澄的脸,想起他平日那张清冷而疏离的模样,悕雪忽然感到庆幸,庆幸之前自己没一时冲动,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姜公公走后,悕雪将那些东西一一看过,情况并不容乐观。
这些年,战事频繁,现在,只有中原的三处铁矿还能维持生产,而且其中两处,已经有了“工头“,想要收回来,感觉并非易事。而南方地区,虽受到的破坏较少,但原本也只有两处矿藏之地。
不过,令悕雪感到欣慰的是,周牧那边已有眉目,只是他归省之际,那寻石的工匠正在别处,估计再有个十日便会回来。而陆槿也送来了一套石色,已经放在御书房里了。
夜深了,悕雪躺在床上,一直在思考自己的“五色金大计”,但每每有了什么主意,她第一反应就想找司马澄商量,但想到今日,司马澄先开了口却又莫名其妙地躲了起来,悕雪想不明白,也有点气不过。
在宫殿一隅,司马澄同样没有安眠,他躺在床上,自己也解释不了当时为何那般想要离开,到了晚上,也仍不愿意再见悕雪的事。明明,已是第三日,他才久违地听到了悕雪的声音。
若说不觉得亲切,也是假话,成为司马澄之后,他身边第一次,有了一位这般朝夕相处的同龄人,而且每夜的到访,偏偏都会停在悕雪的寝宫门前,司马澄也想不明白缘由,也有点生自己的气。
最后,也不知是谁先一步睡去。然而,一睁眼就到了天明。
今日,是悕雪第一次从建始殿的寝宫去往前朝,宁姑姑一早就起来为她梳洗正衣,但一切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以至于,离早朝还有约莫一炷香时,悕雪就已经整装,在前厅等候了。
悕雪搬到建始殿,司马澄便住在之前悕雪待过的西偏殿,不过是另一间偏房。
司马澄像之前一样,来到悕雪的宫殿,准备护送悕雪上朝,刚一进门,两人就四目相对。悕雪愣住,司马澄却显得十分淡然,朝悕雪行了礼,仪态似乎比之前的还要恭敬,
悕雪刚还想和司马澄分享自己的“大计”,见他那般生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司马澄也没有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站在一旁的姜公公左右为难,几次试图引起话题,但都被两人堵了回去。
也是托司马澄的福,悕雪都没来得及紧张,就已经到了早朝的时候,悕雪的腿脚还有些不灵便,在姜公公的搀扶下,悕雪终于缓步,进入了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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