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欲擒故纵的态度,陆槿在史书上见了太多。
悕雪平日看着温和,但此时却一反常态,陆槿不知怎么的,就偏偏想起政变之事,悕雪也是曾亲自下令,斩了自己亲叔叔的右臂之人。
想到这里,陆槿的脸色都跟着白了,他不由得吞了口唾沫,眼神有些晃动。
“不过,今日你的确做得有点过火,吾要怎么罚你,比较好呢……”悕雪用手撑着太阳穴,故作愁苦。
那日太极殿问斩司马烈,陆槿并不在场,但看着悕雪的样子,便愈发觉得,当日说不定就是现在这样,前一刻还人畜无害地说笑,下一秒说就立马变得面目可憎,恨不得要把他拉到午门去泄愤。
“陆槿知错,陆槿知错。”陆槿高呼道,眼中都是惊慌。
“嘘”悕雪挑眉,指了指旁边的司马澄,“你可别吵到人家了。”
陆槿赶忙捂住嘴,顿了顿,又是磕头又是求饶的,折腾了好一阵,终于才博得悕雪的偷笑。
“好了。”悕雪摆摆手,但依旧绷着脸,“也不是吾想放过你,是澄公子,他大人有大量,见你也伤了脸……”
陆槿听闻,便赶忙配合地捂着脸,然后如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那……你就将之前,吾赏你的珍玩通通还回来……”悕雪若有所思。
陆槿一听,脸立刻就垮了下了。
“对了,还有你今天的这个块朱雀玉佩,想必你看着也闹心。”悕雪笑着朝陆槿伸出手。
那玉佩是陆槿刚得到的宝贝,但此刻也别无他法,只见他哭丧着脸,半推半就地才将东西交了出来。
“还有……“
见悕雪话还没说完,陆槿就撅起嘴,耍起赖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悕雪心中暗笑,想着就如同打蛇,果然还是要打七寸,估计什么罚俸禄,降官阶都不如这招,能让陆槿疼得如此刻骨铭心。
“吾不跟你要东西了。”悕雪起身,整理整理了衣襟,“你去跟澄公子行个礼,谢个恩,就跪安吧。”
陆槿听闻,如释重负,连滚带爬地来到司马澄面前,司马澄也没有为难他,陆槿感恩戴德地离开,悕雪走到殿中,便冲着陆槿的背影嚷道:
“东西你先还上来,吾那里可是都有名录的,你可别想少了。“
悕雪话音刚落,就看到那背影踉跄了一下,到了此刻,悕雪终于忍不住,掩面笑出了声。
司马澄在一旁默默看着悕雪,见她高兴得纯粹而又肆意,也不禁扬起嘴角,饶有兴趣地问道:
“陛下,可还满意?“
司马澄此话一出,悕雪不禁哑然失笑,背脊一凉,瞬间就深体会了一把刚才陆槿的处境。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悕雪刚笑过了陆槿,现在却成了司马澄面前的跳梁小丑。
但是就在刚才,她已经在司马澄面前窘迫过一次,这一次,悕雪决心不再重蹈覆辙。
身为皇帝,却在一个小小的侍读面前脸红心跳,说出去都让人笑话,日后两人还要常常相见,悕雪觉得,还这样扭扭捏捏肯定不行,她还想做个好皇帝,让司马澄刮目相看来着。
如此一来,首先就要先跨越司马澄这座大山。
明确了这一点,下一步要做的,便是抛开个人情感。
悕雪能在朝堂上处事不惊,便是因为到了太极殿,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她都是一朝皇帝,肩负天下,她同大臣们讲政事,不论情分,悕雪可以尊长,但对方也必须要敬她,在那种氛围下,就连陆槿也会恪守本分。
但对于司马澄,悕雪的感情就显得过于复杂,侍卫、君臣、师傅、友人、兄长、爱慕之人?……
所以,悕雪需要去粗取精,只留下最重要的两条——御书房,她和司马澄是君臣,其他时候两人便是“兄弟”。
只要悕雪自己先认死了这一点,在司马澄面前,便也没那么多顾虑。就好比现在,君主想在臣子面前扭转劣势,无非就是要厚着脸皮。
君主大于天,即便她真做了什么失态之举,司马澄也要迁就她。
“还行”悕雪大方地转过头,“之前,吾可是问过你的意见的,怎么?对于吾的处置,澄公子有谏言?”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司马澄从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那悕雪的态度则要更加强硬,所以她才一不解释,二不唯诺。
然而,司马澄若真说出了什么一、二、三,悕雪想着,她也不能示弱,刚才她就是学的司马澄,过去“捉弄“自己的样子,一会要是说不过了,她就跟司马澄翻旧账,也在他前立立威。
不过,司马澄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不敢”司马澄恭敬地答道,“陛下聪慧过人,击中了陆大人的痛点,想必之后,他以后定会收敛不少,不敢在陛下面前放肆了。“
之前那一句,司马澄也只是习惯而为之,他从未想过质疑悕雪的帝王之才,即便是之前,他还在东宫,每日陪着悕雪温书的时候。
有的人是璞玉,褪去了外面的糖皮,便会自会缀垂华光,老天都挡不住。
看见悕雪笑得那么开心,司马澄的心情也跟逐渐明朗,就像向日葵会迎着太阳,司马澄就会忍不住,想要向悕雪靠近。
若说之前,悕雪和慕容倾亲近,是因为他们早就认识,然而,让司马澄颇感意外的是,原来和新晋官员们相处,还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悕雪,现在居然已经到了可以互相说笑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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