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姑姑见悕雪刚刚还跟自己亲昵,现在又忽然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看着她略带稚气的小脸,眼中泛出慈爱的余晖,诧异之余,更是觉得可爱。
“是奴婢考虑不周。“宁瑛微微欠身,”不过,陛下不是很讨厌武打吗?竟然还知道这些,真是厉害。“
听了宁姑姑的夸赞,悕雪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其实,这些都是卫铄的原话,她只是转述罢了。
“也……也没有啦,也就是我恩公告诉我的。”悕雪解释道。
“陛下无需谦虚,反正奴婢就是从陛下这里知道的。“宁瑛冲悕雪眨眨眼,”当然,陛下的恩公也很厉害。”
听宁姑姑毫不吝啬地夸起了卫铄,悕雪也连连点头,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忍不住跟她絮叨起来。
”我之前也不知道,他居然还会制兵器,就连我大射礼用的长弓,也是出自他手。“悕雪朝宁姑姑凑近了些,“原来我在书肆的时候,他白天就出去喝茶,晚上造造纸,平日里,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老顽童。”
悕雪的神色从惊讶到不悦,最后说着,眼中还无意透出一丝崇拜的意思,宁姑姑看在眼里,高兴心中十分感慨,也替悕雪感到高兴,便提议道:
“陛下和恩公的感情真好,既然他有那么多手艺傍身,陛下,何不将他请进宫来?”
“是啊!我也这么说……”
悕雪说着,忍不住激动地拍着手,心中不能更赞同宁姑姑的意思,但转瞬间,面色又很快沉了下去,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顿,便抬起头笑着说道:
“我恩公天性好自由,不来就不来,我也不想勉强他。
悕雪虽然面带微笑,但却有些不自然,显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宁瑛看着悕雪,即便悕雪没有明说,她就已经知道。
外人看皇宫,富丽堂皇、奴仆成群,日子好生自在,但也就只有宫里的人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
“嗯,陛下说得是,即便不常住宫中,日后也可常来常往,总是好的。“宁姑姑宽慰道。
悕雪点点头,末了便开始午后未完成的政事。
虽然并不着急,但悕雪想着,慕容倾都这么努力了,自己也应当更加勤政才是,待慕容倾荣耀归来的时候,她也要成为让慕容倾引以为傲的好姐姐。
宁姑姑研好了足量的墨,整理好了东西,就轻声退了屋子,出了房门也没停着,转身就去了小厨房,安排悕雪要给慕容倾准备的夜食。
因为没有提起准备,刚端上桌不久,也差不多到了慕容倾回宫的时候,悕雪和慕容倾说笑,她就在旁伺候,等到慕容倾离开,她去收拾盘碗,看着悕雪睡下,都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原以为,劳累会让她睡得安稳,然而,这一夜,宁瑛却久违地做了一个梦,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从陪着悕雪的母妃入宫开始,将过去的景象一一展现在了眼前。
第二日,宁瑛醒来时,脑海中仍有梦里的残影,她在床上呆坐了好一会儿,后来无意地抬起手,发现自己竟然眼角湿润。
宁瑛愣了一下,就赶忙抹去了那东西,就好像想将过去,那些如水般流逝的年华,一同抹去似的。
第三日,悕雪就等到了卫铄的回信,卫铄的欣然接受让悕雪松了口气,于是她又提笔,立刻写上了第二封,是为了赠予慕容倾书本,想请他帮忙造纸。
这几年的内乱,宫里的匠人差不多都跑了出去,自寻出路,留下年老体弱的那些,手上的技法也都是十年前的了,造出来的纸偏黄,且十分粗糙。
也就是有了这种比较,悕雪才知道,自己原来用的誊纸,竟然算得上是纸品中的上品。
况且,若能用卫铄的纸,再加上悕雪的字,对慕容倾而言,这贺礼便又多了一层含义,虽然卫铄平日喜欢偷懒,但这一次,悕雪觉得应该不会让她失望。
其实昨晚,宁姑姑提到桂花茗的时候,悕雪还想着,是不是要让卫铄再做一个新的锡茶罐,送给慕容倾,但这样一来,卫铄估计要生气地跳脚了,悕雪才勉强将这个念头放在了一边。
誊纸的问题解决了,接下了就是书的名录。
从那之后,虽然每日午后,悕雪都想往常一样,与司马澄在御书房相见,但她始终没有跟他提起此事,甚至都没单独跟他说话。
就连卢翊之都看出,悕雪和司马澄不似从前,御书房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但悕雪依旧我行我素,她会跟其他人说笑,但面对司马澄,除了政事,其他的一概不提。
等司马澄整理好了《商物律》的注释,后面几日,悕雪就干脆将王苏叫到了御书房,两人单独在偏厅,悕雪一边听着王苏的讲解,有时再对照一下司马澄的注释。
在校场的时候也是,悕雪会专心致志地司马澄将的内容,但对于司马澄这个人,就是一眼撇过,见面与告别时,说的也是在不能简短的官话。
更多时候,还是围在慕容倾周围,跟他讨论自己不懂的地方,只跟他分享自己的观点。
“陛下今日为何不说来,给澄殿下听听?“晚膳的时候,慕容倾终于忍不住问道。
今日午后在校场,悕雪跟慕容倾提出了一个新的见解,慕容倾不知对错,想要问司马澄时,却被悕雪拦下了。
“那不是为你准备的课堂嘛,我只是个旁听的,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问不问都没什么关系的。“悕雪摆摆手,一脸轻松地说道,但眼睛睛却始终没有正视慕容倾的面庞。
“但孔丘父不是说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吗?陛下若是有疑惑,就应该提出来。”慕容倾一本正经地说道。
“嗯嗯,知道了。”悕雪抬眸,赶忙笑着应答。
然而,悕雪很快就低下了头,眼睛盯着盘子里的菜色,寻觅了一番,夹起了一个鸡腿,就放进了慕容倾的碗中,还嘱咐他多吃一点。
看着碗里的鸡腿,慕容倾不禁眉头微蹙,又看了一眼悕雪,觉得她的目光似有躲闪,他或许猜到了一分,但到了最后,也始终没有挑明。
慕容倾觉得,悕雪闹变扭,司马澄都还没有说话,自己也犯不着在旁边干着急。
况且,这几日,虽然司马澄隐忍不发,但慕容倾已经隐约觉得,他周身之气似乎已经有了变化,他还想再等等,看看司马澄会坚持到什么时候。
然而,在此之前,悕雪却不得不先一步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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