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悕雪、司马澄和宁瑛,三人齐聚屋内。
悕雪正襟危坐,尽可能地摆出帝王的架势,司马澄无形中,自带压迫之气,悕雪这般也是为了自己壮胆。
“这么晚了,澄公子这么会在这里?”悕雪压低了声音。
午后,悕雪离开慕容婉儿的宫苑不久,司马澄便带着东西,来到了宁姑姑的绣房,司马昀听说宁姑姑有个小绣房,现在还可能做出了样衣,便嚷着要一同前去。
司马昀知道宁姑姑绣工了得,想着若能跟她互相交流一下看法,说不定还能再冒出些新点子。
两人到达时,宁瑛的样衣已经有了大致的样式,但色调纹饰什么,都还没有定下来,看过乌兰的衣裳和配饰,宁瑛便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各种尝试。
不同材质的布料,之间的叠加,色彩相异的布料,之间的组合,司马昀算是半个行家,有了他的帮忙,制衣犹如如虎添翼,两人也一见如故,滔滔不绝地说了好一阵,司马澄站在一旁,几乎都插不上话。
最后,算上司马澄,三人敲定下了主舞衣的各种细节。
司马昀由此,也画了伴舞的舞姬、以及乐师们衣裳的草图,接下来,只要将图纸,拿到舞姬们常去的绣坊,在送别宴前赶制出来就行。
为了彰显帝王的尊贵,宫廷舞蹈中用的舞衣,多经过了繁复的纹制和织造,用丰富的图案和金银的配色,来凸显其精美别致。
然而,眼下时间紧迫,显然不足以制作这样舞衣,不过,为了能震撼全场,讨论到这里的时候,司马昀大胆地提出,是否可以通过练染的手段,达到神似雨丝锦的效果。
雨丝锦是用白色锦面,和其他色彩的经丝组成,色络由粗渐细,白经由细渐粗,交替过渡,形成色白相间,呈现明亮对比的丝丝雨条状,雨条上再饰以各种花纹图案的织锦。
在大豫,所有的衬布都是单色,若不像显得单调,就通过在上面叠加其他的颜色丝线,达到变化的效果,而司马昀却打算直接,将丝缎染成多色,从而减少织绣上花费的时间。
雨丝锦所呈现的效果,是既调和了对比强烈的色彩,又突出了彩条间的花纹,有烘云托月的意境,符合大豫不直接、含蓄的审美。
而且,作为舞衣,衣裳会随着舞姿而动,还能给人一种,轻快而舒适的韵律感,而这次,为慕容婉儿准备的舞蹈,动作会比一般宫廷舞蹈,幅度更大,这种美感也会愈发凸显出来。
这虽然是个好主意,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
因为这舞衣制出来,有且只会使用一次,虽然省去了反复染色定型,所耗费的时间,但就对第一次的印染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司马昀和宁姑姑,一位有着聪明的头脑,里面装着各种理论知识,一位有一双巧手,擅于描摹刺绣,然而,谁却都没有染过布。
两人在这里发起了愁,司马澄听到这里,不禁想到了一个人,觉得他说不定会有办法。
不过当时,司马澄并没有说出口,最后,两人都说去各处问问,若今晚还没有办法解决,那就只能用老办法来制作了。
后来,司马澄和司马昀出了宫,司马昀去了时花楼,司马澄就去拜访了那位“高人”,并且拿到了办法,虽然因为其他的事情,耽误了一些时间,但还是赶在晚膳的时候,将法子带回了宫中。
“回禀陛下,在下是来送染料的。”司马澄朝悕雪拱手。
“染料?”悕雪露出不解的神色,不由得转过头,看向宁姑姑。
“回禀陛下,澄殿下的染料帮了大忙。”宁瑛冲悕雪点点头,“刚才陛下到访,奴婢不在房里,就是和澄殿下在院子里晾晒,染好颜色的丝缎和轻纱,待布料干透,就可以开始裁衣了。”
悕雪不禁愣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其实就在刚才,懊悔之余,悕雪对司马澄也十分不满,堂堂大男人,半夜跑到宫女的绣房来干什么,还故意躲在丝缎背后,害得她认错了人。
此刻,司马澄还保持着俯身拱手的姿势,宁瑛也是颔首行礼,作恭敬的回禀装,两人都没看到悕雪的表情,
“原来如此……”悕雪顿了顿,不太自然地说了句,“澄公子有心了。”
回到司马澄自从回到绣房开始,就一直面无表情,悕雪还装作吃惊的样子,但司马澄只是向往常一般,恭敬地朝自己行礼,不温不淡地回着话。
按照悕雪的计划,此番,她便是体恤宁姑姑的辛劳,所以亲自送来了饭食,即便作法有些不合规矩,但这就是悕雪的真心,比起那些表面上的行君臣之礼,悕雪反而感到更加轻松。
悕雪自行坐下,再邀宁姑姑落座,宁姑姑看了司马澄一眼,不禁面露难色,踌躇了几秒,便转身朝悕雪行礼,说道:
“回禀陛下,奴婢午膳吃得晚,午后,还吃了陛下赏的点心,其实现在有些腹胀,不太想吃晚膳,倒是澄殿下……为了寻到染料和方法,特意拜会了高人,都还没用晚膳,可否……“
若是只有悕雪和宁瑛两人,共食一份饭食,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但有司马澄在场,而且,他的地位远高于宁瑛。
若没有悕雪赐坐,司马澄也要站在一旁,如此一来,岂能有奴婢坐着吃饭,亲王站在一旁挨饿的道理。
“宁姑姑不必了。“这次,司马澄回答得很快,”时间也不早了,之前我已让王府准备了吃食,就不打扰陛下和姑姑了。“
跟之前在院子里,洞察敏锐,眼含幽光的样子的不同,面对悕雪的突然到访,司马澄不仅没有多问,甚至都没露出过困惑的神色。
悕雪也注意到了司马澄的异常,他似乎变回了最初,两人在璟王府相遇时的样子,不会主动开口,对周围之事毫不在意,周身透着淡漠疏离之气,拒人于千里之外。
或许是知道了,司马澄也可以有温情的一面,面对司马澄之前,悕雪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场硬仗的打算。
然而,只是悕雪心里,“咚咚”敲了几下战鼓,司马澄就莫名第偃旗息鼓,即将撤离战场,一时间,反而让悕雪感到浑身不自在。
司马澄说着,就准备行礼告辞,悕雪的小手不禁紧握成拳,脑中忽然闪过今日,慕容倾对自己说过的话。
“我希望陛下能好好珍惜……“
是要悕雪珍惜,和司马澄在一起的时光吗?
难道这样平静的日子,已经快到尽头了吗?
”澄公子留步……“悕雪情不自禁地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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