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霁微怔,虽然此地,离洛京城已有千里,而且母妃又是北方女子,但或是心血来潮,司马霁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多问了一句。
然而,问过了才知道,此“王景”非真“王景”,实则指的是驻守在益州的藩王——司马璟。
不过,对于这位皇叔,司马霁却没有什么印象。
并非是司马霁不记事,看着眼前的高山,便也能明白了,哪怕此刻,自己与璟王爷只有一山之隔,天险却生生地挡住了相见的去路,更不要说,是往返于千里之外的皇宫了。
那两人见司马霁若有所思,还热心地同他介绍起来,说璟王爷是一位贤明的王爷,凭借一己之力,让益州城变了个样。
司马霁一边听着,也一边记在了心里,许久,不曾见到百姓们的笑容,他的内心,不禁有所触动,那笑容灿烂而真挚,他也更加相信,那些话,绝不是虚妄之言。
此后,司马霁明里暗里,无心无意,也打探了些关于璟王爷的消息,虽然他也无法得知,这个璟王爷,是否就是母妃信笺上的“王景”。
不过,冥冥之中,或许已经把这位“璟王爷”当作那人了吧。
而且,更让司马霁欣慰的是,知道了此刻的大豫,还有这样一处安逸净土,身为司马一族,他的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过了好几年,一日,司马霁忽然听说,司马璟入主洛京城,后来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为此怏怏不乐。
出家人慈悲为怀,司马霁不喜战争,由此,他便觉得这个璟王爷,和其他那些,企图谋权之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然而,就在不久之后,司马霁也随僧人回到了白马寺,那时的洛京城,虽然已经停止了战争,但远不及昔日的光景。
而此时的璟王爷,已经身居朝中太尉,司马霁心中五位杂陈,无意中,便又开始着手,查找母妃当年信笺一事。
后来,事情得到了证实,司马璟还在洛京城时,就常用“王景”之名,在茶肆等文人聚集之地,以文会友,而母妃喜欢听书,或许就结识了他。
据说当时,是荀太后在白马寺认出了“自己”,司马霁隐隐觉得,这事或跟璟王爷有关,不过,他已经无心尘世,只希望璟王爷惦念旧情,不要像司马烈一样,那般对待这个“假冒皇帝”。
正当司马霁陷入回忆,就在此时,钟鸣之声在头顶响起。整个梵天阁瞬间沉静下来,其中的僧侣纷纷开始默诵经文。
佛门虽是清幽之地,但也无法免俗,况且,也是托了新帝的福,白马寺香火渐盛,佛像得以翻修,司马霁等僧人的生活,才跟着好了不少。
也不枉费,在国子学的那几年,司马霁对于朝堂世事,比旁人更为明锐。
起初,司徒和太尉各自盘踞一方,新帝的出现,看是由太尉暗中助力,但事成之后,司马璟的势力也并未立刻飞升。
甚至还愈加收敛,少了剑拔弩张之势,但现在看来,或就是为了新帝,司马璟才会以此养精蓄锐,只待成事之机。
而后,司徒司马烈倒台,太尉司马璟便在朝中再无对手,曾有人说,司马璟只是为了借新帝的名义,收复明心,毕竟打打杀杀这么多年,百姓们对藩王的名头,多少有些抵触。
不过,时至今日,司马璟依旧只是个太尉,谣言不攻自破,茶肆里的读书人,为他感到可惜,但司马霁却大胆猜测,这应该就是母妃的庇佑了。
由此,司马霁对璟王爷也另眼相看,好感也在逐渐恢复,有时,甚至还会心血来潮,想要登门去拜访一下,这位母妃的旧相识,不过,还没走出佛堂,念头就已经打消了。
就如悕雪所言,她或许不会当一辈子的皇帝,毕竟,为皇家开枝散叶,是每一位君主的天职。
司马霁残忍拒绝,除了觉得悕雪之才,应用之适处之外,也是看中了,璟王爷并非是想要夺悕姐姐的权,虽不知,他接下了会有什么打算,但终是会善待悕雪。
而眼前之人,或就是璟王爷在安排之人,以守护悕雪的安危,不过,悕雪称为他璟王爷之子,但据司马霁所知,璟王爷并未有过婚娶。
期间,司马霁还是忍不住抬眸,再看了一眼,从司马澄,非典型中原人的身容相貌来看,也愈发证明了他的判断
两方皆非虚言,那便只有养子的可能。
想到这里,司马霁不禁微微扬起嘴角,养子不是承袭的血脉,如此,也没有了亲缘之忧。
而且,司马霁也不得不承认,除去个人情感,司马澄的确是一表人才,举手投足,且有大将之风,况且还是璟王爷之子。
璟王爷两袖清风,不重名利,司马澄应该也耳濡目染,才会屈身,留在悕雪身旁。
然而,司马澄却一直对自己不太善意,司马霁只是个孱弱的僧人,手无缚鸡之力,众目睽睽之下,更不可能对悕雪造成什么威胁,
由此,司马霁做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能困住堂堂大豫亲王的,这世间,或许就只剩下了一个情字。
而悕雪,对这位亲王的态度,在司马霁看来,首先,能让他陪着前往旧宫,应该也不是一般的主仆,言语之间,敬畏参半之余,似乎还有更深的情绪。
司马澄周身微存戾气,让人不易近身,这样傲骨之人,能心甘情愿地守在悕雪身旁,司马霁不禁觉得,他或是可靠的。
而且,悕雪可是身为大豫的皇帝的人,也曾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悕姐姐,也就只有司马澄这样的强者,才能将她“收入囊中”了。
洪钟之声震耳发聩,司马霁的内心却逐渐归于平静。
夜诵佛经之前,司马霁曾犹豫过,挣扎过,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血脉之亲,驱动着他迈向皇宫深处。
贸然前往了旧宫,便已是半只脚踏入尘世,司马霁担心自己,将留恋尘世,然而,触摸了那些斑驳的青石,且与悕雪再度相见,心中纵然卷起惊涛骇浪,但平静之后,只觉得愈发舒畅。
唯一,让司马霁感到痛心的是,他自知自己双手空空,无法替悕雪遮风挡雨。不过现在,他看到了司马澄。
虽然,两人之前路漫漫,但司马霁就仿佛是看到了,能将悕雪托付之人,刺骨的冰晶渐融,牵挂似寒水从指尖流走。
如此,司马霁已再无心愿,可以无暇顾及地遁入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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