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槿的酒，初喝时没什么感觉，但后劲尚在，以至于，悕雪都没发现，姜公公是何时离开的。
虽是冬末，但夜里的湖边，还是寒意十足，悕雪正是想用这寒意，驱散醺意，以防在回宫的路上，夜色正浓，她盛着酒意，和司马澄说了不该说的话。
司马澄听闻，不禁眼前一亮，姜公公是他特意支走的，目的，便是想将悕雪带到湖边，今夜，他为悕雪准备了惊喜。
由此，在听到悕雪说想去天渊池时，司马澄是又惊又喜，他十分确信，自己没有走漏风声，虽不知出于何由，但两人能心照不宣，想到一块儿去，司马澄便已经十分开心了。
天渊池是后宫中一个内湖，如今，太后远在行宫，加之冬日的湖面，寒风阵阵，此地便更是鲜少有人经过，是一个绝佳的僻静之所。
而且，司马澄不担心寒风，今日，他身着亲王礼服，比平日穿得厚实不少，加上他本就体热，“温暖”悕雪绰绰有余。
司马澄会如此，还是因为在那日之后，悕雪待他还如往常一般，不亲近也不疏离，就好似那日的事，不曾发生过一样。
每日的早朝之路，有姜公公在场，司马澄自然恪守侍卫之职，在梵天阁上，碍于身份，他也不敢僭越。
等到了校场，司马澄想靠悕雪近一些，但每一次，悕雪总是却似有似无地于自己错过，又好像是有意似的，而且还时时都握着手炉，也根本不给他暖手的机会。
到了湖边，司马澄便将自己的披风，递给了悕雪，悕雪说了句“谢谢”便接下了。
出宣极殿时，悕雪将手炉交到了姜公公手上，而现在，手炉便跟姜公公一起消失了。
天寒草木凋零，放眼望去，湖边更显空旷，夜风也比想象中的，还要寒冷凉，悕雪是想让尽快清醒，但不想让自己染上风寒。
如此，悕雪便欣然接受了司马澄的好意，多一层布裹住了自己，安全也多了一分。
这几日，悕雪对司马澄不冷不热的，司马澄便在没有，对她做出欺身而上的事。
据悕雪的观察，她觉得，司马澄并非是陆槿那样，主动“找茬”的那种人，倒是，你不忤逆他的本意，就不会触动他，他也就不会冒犯。
现在想来，那日，也悕雪意外发现了那个秘密，还问了司马澄很多话，看司马澄的意思，应该是想把事情隐瞒下去，但却被悕雪问出来了。
平日，自己与卫铄的书信，都是经过司马澄之手，而且，听到司马昀给卫铄送信时，司马澄明显惊了一下。
若那日，送信之人是司马澄，或许，卫铄的回信就不会送到悕雪的手上，这个消息，或许就永远都隐藏下去了。
如此，悕雪觉得，只要自己顺着司马澄，比如现在，或者，不过分忤逆他的意思，比如，在校场的有意错过，便都是安全的。
见悕雪没有拒绝自己，司马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原来，他宠辱不惊，不喜也不悲，没想到现在，竟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心起波澜。
微醺之时，悕雪的头有些昏沉，裹上了司马澄的披风，闻到上面带着的淡淡橘香，她顿时觉得舒爽了不少。
或许，是跟璟王爷谈过了心事，虽然还遥遥无期，但总算是迈出了一小步，很多事情，悕雪也跟着释然了不少。
原来，读到“人生得意须尽欢”的诗句，悕雪便心生反感，觉得那是穷奢极侈，不可取，但宫宴上的靡靡之音，催人沉迷，悕雪似乎也明白，为何那些朝臣力促此事。
悕雪凑近披风，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有些事，早晚要跟司马澄说清楚，梦碎之前，稍微偷享一下，也不为过吧。
如此，橘香之于悕雪，又多了一层含义，是儿时冬日的美梦，也是年少的离别之泪，还是初次暗恋的悸动。
悕雪慢慢合上眼，好让沁润的泪水，不会流出眼眶，她缩了缩鼻子，又看了看披风，不禁有些好奇。
儿时的橘香，是因为宁姑姑，将新鲜橘皮放在殿中，而与母妃分别那次，悕雪迷迷糊糊的，现在想来，说不定是自己的臆想，那司马澄身上的橘香，又是从何而来？
原来，悕雪总是克制自己，去想关于司马澄的事，但现在，好像也没那么多顾虑了，于是，悕雪转过头，那个“澄”字还没说出口，背后就涌上一股寒意。
她的身后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
悕雪不禁睁大了眼睛，顿了顿，赶忙起身，四周张望，她想叫喊，但夜色太过静谧，令她羞于开口。
耳边夜风阵阵，悕雪不由得裹紧了披风，要不是有这个披风在，她或许都要怀疑，司马澄是否出现过了。
“澄公子……”终于，悕雪还是抵不住内心的恐惧，叫出了声。
声音像打破水面的石头，在寂静的冬夜中散开，她声音不大，还带着一丝急切。悕雪不禁羞红了脸，觉得自己像是在呼唤情郎一般。
声音还依稀在耳畔萦绕，悕雪没等来司马澄的回应，倒是先在漆黑在湖面上，看到了点点光亮。
悕雪的第一反应，是夏日的流萤，配上湖面上的水气，忽闪忽闪的，然而，此刻正值冬日，怎会有流萤出没。
光点阑珊，正徐徐向悕雪靠近，越近越明，她不禁眉头微蹙，定了定神，仔细一看，发现竟然是水上花灯。
虽然只是点点火光，却给照亮了漆黑的夜，
还在启封镇时，每年的正月十五，街上都是人头攒动，姑娘们手提各式各样的花灯，孩子们在街上疯跑，悕雪上了街，却成了卖花灯的那个。
书肆做的是纸灯，不如人家绣坊的精致透亮，好在卖得便宜，也能有些收入，前几年，都是卫铄独自出摊，后来，悕雪也跟着去了。
悕雪着男子装束，而花灯都是孩子和女子用的，收摊时，她看见有人在河边放水上花灯，第二年，就带上了自己做的水上花灯。
为了应景，正月十五的河灯也被称为水上花灯，是用来祈福、祭奠亲人的，用色暗淡，火光轻黄，比手提花灯朴素了太多。
不过，对悕雪而言，一盏水上花灯便是足矣，她不需要惹人注目，只要这水上花灯，将自己的心意传到母妃那里，再保佑司马霁平安，她就已是心满意足了。
“陛下，您刚才是在叫我吗？”司马澄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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