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现在才想起来,是因为自从那晚之后,司马澄便再也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
而且,司马澄是一个信证据,不信感觉的人,所有的推断,都是基于他单纯地觉得,那一句不太清胡语,未见其人,他也不敢肯定,那人就一定汉人,在胡人中做了奸细。
况且,胡人之间都很难信赖,就更不要说相信一个汉人。
但是,如果是他,便完全有理由相信,只要是他,所有事情,就都可以说明白了。
为什么匈奴人会猜中自己的计谋……
为什么匈奴人要留着自己不死……
为什么会有胡人会要换走自己……
为什么匈奴人和北方各国会群起而攻之……
甚至——
为什么祖将军会那么轻易地死去……
为什么之前运到西域的衣食、武器,会被莫名其妙地劫走……
“澄殿下,澄公子……或者……”话语轻佻,尽显鄙夷,而后,突然话锋一转,变得狠毒起来,”你根本不配有姓名,一个捡来的的杂种!”
尽管司马澄看不到,但仅凭言辞,他都可以想象到,眼前之人强压着怒火,正面目狰狞地看着自己。
就这样,司马澄一直走啊,走啊……他已经记不清时日,只能靠冷热,判断是白天还是黑夜。
半梦半信之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某一个白天,囚车停了下来,司马澄听见了金属碰撞的“哗啦”声响。
应该是到了,司马澄心想,但此刻,他已经四肢无力,且严重脱水,手脚还被沉重的铁链束缚着,就连头上的遮布,都无力揭开,更不要说还存有逃走的力气。
而后,司马澄被粗蛮地架起,像抓捕大型野兽时,仰面朝天,身体倒挂着,被抬到了另一个地方。
身体着地的那一瞬间,司马澄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这里的地面,摸上去寒凉而潮湿,而后,他感觉到面前有人,紧接着,便是一阵铁链碰撞的声音。
应该是有人,在摆弄自己的手链脚铐,司马澄想着,折腾了一阵之后,脚步声离去,周围才彻底安静下来。
待身体恢复了一些,司马澄挪动了一下手脚,他发现,手脚虽然可以自如的伸曲,但只要他稍微往前,便立刻被铁链约束了。
司马澄也没勉强,而后便乖乖回到原来的位置,既然可以自由伸曲手脚,那要做的第一件事,掀开遮布,好好看看自己身在何处。
即便四周阴暗,只有极弱的火光在远处跳动,但解开蒙眼的布条后,刚睁开一条缝,司马澄还是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这一路上,司马澄一直是被蒙着眼,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此刻,哪怕只是一丝光亮,都会让他觉得无比刺眼。
在这个地方,司马澄无法分清白天黑夜,总之,他尝试了许久,才适应了烛火,能看见了之后,他便立刻开始审视周围。
这里的四面,都是用岩石砌成,没有窗户,光亮也全靠走廊上的灯油,而自己的手脚,就如司马澄之前所想,均被拴有的铁链,那铁链粗壮而沉重,直接连到了石墙上。
进到这里之后,便再无人来过,四下寂静无声,司马澄也可以估计,这里只有他一人,而他所在的地方,应该是类似于地牢之类位置。
很明显,从匈奴手上换走司马澄的人,并不想做大豫的盟友,不过,光凭路上的听到的,和眼前的地牢,司马澄也无法判断,换走他的究竟是何人,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没过多久,司马澄便隐约听到了悉悉窣窣的声音,门“吱呀——”一声被开启,而后便传来了脚步声。
司马澄目光如炬,紧盯着门口,而后,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手上拿着火把,正徐徐向他走来。
即便光线昏暗,司马澄一时,看不起那人的容貌,但他撇过眼,便一下注意到了异常之处——那人的右臂处空荡荡的。
司马澄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人也渐显真容,还没等他开口,司马澄便毫不客气地,直呼了他的名字。
“司马烈!“司马澄的声音略有沙哑。
话音刚落,那黑影明显地身躯一震,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但一瞬后,又接着迈开步子,朝司马澄走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屑地看着司马澄。
“哈哈哈……“那人笑得十分得意,”不愧是澄公子,好眼力……“
“真的是你……“司马澄面无表情,幽幽地看着他。
见司马澄一脸平静的样子,司马烈不禁蹿出一股怒意,他最恨司马澄这种,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管是在太极殿上,与他对峙时,还是在嘉福殿前的大射礼上。
“对了,我已经不姓司马了,现在我姓石,是羯族的首领,赐予我的皇姓。“司马烈扬起一抹恶笑。
司马澄听闻,不禁心中一紧,如果他没记错,羯族应该是匈奴下的一分支部落,他们分布与北方大漠,但离中原更远。
北方具体的情况,司马澄不太了解,他本以为是就近的羌胡一族,难道司马烈,已经把这么远的胡人,也引到中原混战中来了吗……
“呵呵……“司马澄同样轻蔑地,干笑了两声,”当年,最看不起胡人的司徒,现在,居然通过出卖司马氏,才委屈地求到了这个胡姓吗?“
司马烈明明是想炫耀,却因为司马澄的一句“叛国”,被讽刺得说不出话来,他阴沉着脸,闷哼了一声,但一转念,又立刻露出了得意之笑。
“的确,我是出卖了大豫,但我不像你,明明只是个养子,却还不知好歹地,占着皇姓……”司马烈说着,突然停住。
紧接着,便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先是捂住了嘴,然后,又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转过头,笑着对司马澄说道:
“哦哦哦,你看我着记性,差点都给忘了,现在的司马氏,都已经不是皇姓了呢!”
话音刚落,司马烈便仰天大笑,那笑声划破寂静的地牢,还有最后,高高扬起的尾音,极富挑衅之意,刺激着司马澄的每一根神经。
须臾之间,司马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只觉得全身热血攒动,他猛地起身,想要走上前去质问司马烈。
然而,司马澄刚一抬手,铁链便止住了他的行动,“哗——”一声巨响,打断了司马烈的笑声,
听到这个声音,司马烈不禁一愣,而后便笑得更欢乐。
司马澄眼眸微垂,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待铁链的声响停住,他才缓缓开口。
“现在是时日?”司马澄低声问道。
司马澄虽然被蒙着眼,但通过温度变化,还是能判断白天和黑夜,默数之后,他便可以计算时日,然而后来,随着他昏迷的时间边长,计数也开始混乱,他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哈哈哈!”司马烈笑够了,不禁饶有兴趣地反问道,“你觉得走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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