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还是更习惯叫你‘杨姑娘’……”源澄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转过头来。
“但我更喜欢现在的名字,我本来就姓柳,当初改杨姓,也是为了照顾阿昀……”柳绮云忽然皱起眉头,“况且,杨媚娘那个名字,太烟花世俗了!”
“嗯……”源澄若有所思,“你在布庄,自然也是这个名字更好。”
“澄公子也真是毫不掩饰”柳绮云无奈地摇摇头“那澄公子觉得呢?是姓源更好,还是……姓司马更好?”
源澄情绪鲜少外露,这个地方,虽然是他告诉柳绮云的,但两人一起来的次数,却比想象中还要少。
不过,只要是一起来了,日子总会有些特殊,柳绮云印象很深的一次,就是皇帝殡天的那日。
那天,盛乐城起了沙尘,视野非常差,行走也不方便,但源澄还是来了,考虑到源澄,可能需要一些个人空间,再加上天气阻碍,那次,柳绮云便没有上山。
虽然,源澄还是像往常一样下山,但柳绮云清楚的记得,源澄下来视,脸上还带着沙粒,或是流过泪,才让沙子沾上了吧。
但今日,又是为什么呢?
源澄突然到访,还特意来到这里,柳绮云一时想不出,是因为何时,就干脆跟她闲话旧事,也是想敦促他开口。
“我也不知道……”源澄答道。
此后,两人又陷入了一段很长的沉默,柳绮知道,源澄只要不想说话,自己说再多,他也不会开口,便和他一同陷入沉思。
“柳姑娘,你一直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黛国。”源澄突然发问。
“嗯……就是在中原待腻了呗。”柳绮云语气轻松。
“那你不会想念柳昀吗?”源澄转过头,看向柳绮云,“你这样,不就可能很长一段时间,或者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了吗?”
柳昀,是司马昀在民间时用的名字,听到这里,柳绮云心像是被揪了一下,她不由得想起悕雪,她也提到了司马昀,而且,昨天,她也就站在源澄现在的位置上。
“当然会想他呀……”柳绮云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般,忽然说了真话,“非常想他,会去想他吃得好不好,会害怕他觉得孤单,还会担心……担心他把我忘了。”
“既然如此……”源澄欲言又止。
柳绮云知道源澄惦念“司马霁”,同时也疼爱司马昀,所以就没有忍心告诉他,新君就是司马昀的事,要是知道自己心里的唯一,变成了曾经的身边人,应该会非常意难平吧。
“他身份不一样嘛!我有什么办法,很难才能见一次,想着太难受了……”柳绮云低下头,语气中带着丝丝委屈。
“也是……”源澄望向远方,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澄殿下呢?你还牵挂那个人吗?”柳姝儿转过头,换上轻松地口吻,“您现在也是王爷,叫您‘殿下’也没问题吧……”
“嗯。”源澄爽快地承认,转而,几乎是没有犹豫,就回答道,“我应该,还是想姓司马吧……”
源澄毫不掩饰对过去的惦念,每每来到这里感怀旧人,这正是柳绮云所担心的地方。
柳绮云也见过“司马霁”,知道他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还是位惹人喜爱的小公子,源澄和皇帝的关系,她也看在眼里,那时候的源澄不像现在,他眼里是有光的。
源澄提起司马昀,或是想在柳绮云这里,找到放下的答案,但柳绮云知道他们其实不一样。
柳绮云是风筝,她的线一直在司马昀手上,司马昀坚如磐石,她飞得再高也不用担心。
而源澄和他的“陛下”,是互为拉扯的风筝,皇帝看向司马澄的时候,同样熠熠生辉,所以,他们俩若一头断了,另一头也就失去了方向。
“澄殿下,我昨天其实遇到了一个人。”柳绮云转过身来,面向源澄。
柳绮云不知一个陌生女子,一张相似的脸,能给源澄带来多少变化,但是她肯定的是,源澄需要变化,他若在这样下去,便会在地里腐朽,然后彻底死亡。
“她长得和陛下很像,甚至某些神情,也会重合……”柳绮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源澄的神色,一次不敢说太多。
源澄先是愣住,但很快又恢复了淡漠的样子,渐渐地,他又笑了起来,“她,是不是个姑娘?”源澄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次换柳绮云愣住了,“难道,你见过陶姑娘?”
“她到盛乐了?”源澄眼中闪过一丝急迫,“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她今天一早,已经离开盛乐了,听说是去云游各国,具体去了哪里,我不知道……”柳绮云有些无措,“她昨天还在的,要是我知道你认识她,就应早点告诉你的。”
“无妨。”源澄垂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没落。
“你也不用这么难过,我们霍当家和她的秦叔很熟,她如果再来盛乐,就一定会再来我们布庄,你要是想,我一定带她来见你!“柳绮云连忙安慰道。
源澄摇摇头,他并不责怪谁,在沙陵就是他自己放开了手,他觉得这次错过,或就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
“要不,你去问问城门的守卫,看他们有没有见过这位姑娘,或者,她现在还在……”柳绮云急了,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我昨天还带她去了常侍堂,你要不去那里问问……”
“我上午刚从常侍堂出来的,碰巧又查阅了所有的民籍,上面没有她的名字……”源澄语气比寒冰还要凉。
“那澄殿下……”柳绮云也已经词穷,不知该如何开口。
源澄以为,那晚喝了酒,便能将她忘记,但这几日,他也不能寐,白日失神,虽然理智还在抗拒,但心,却早已不能自己。
明明是一个陌生人,还是名女子,却还是让他这般魂牵梦绕。
即使不见面,只是想着,他都这般不能自持,源澄对此,感到恐惧。
“她会不会是,陛下派来照顾你的人呢?”许久,柳绮云缓缓开口,“我见小公子最后一面时,就能看出来,他其实很舍不得你……”
“呵呵……”源澄笑得有些落寞。
柳绮云为他的失格,找了一个绝妙的借口,源澄不禁扪心自问,如果真的是这样……
只是多想了一点,源澄便为自己这一瞬的贪念而感到羞愧,只要往下想,他就会忍不住想起那个夜晚了,当时,要是他再多坚持一下,现在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遗憾了……
源澄轻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肯定还是会感到遗憾,因为,他想要的,何止是那么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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