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澄一开始，也相信了悕雪，细想过后，发现这说法根本禁不起推敲。
最致命的一点，便是悕雪作为源澄的书童，户籍都落在源府上，若宿羽栖想要人，要找的不应该是悕雪，而是源澄才对。
然而，以宿羽栖的洞察力，她那天或已经看出来了，源澄对悕雪，比一般的公子对书童，要来得更在意些。
源澄虽地位不高，但好歹，也是能在拓跋启面前说上话的人，宿羽栖既能常伴拓跋靖身侧，说明在宿家已有地位，她若真想嫁入皇家，就没必要给自己立一个敌人。
之前的都是推测，或许还有点虚，但有一点是不能骗人的，就是悕雪自己，她和宿羽栖也没有交集，若只是一个邀请，拒绝就好，何必在离开时，会那般心神不宁。
内有迹寻，外有事生，想到这里，源澄不禁心头一紧，便有些耐不住，觉得进晚，就一定要把事情，跟悕雪问出来才行。
“源大人，您……怎么在这？”悕雪一惊。
“跟我来，你就自然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了。”源澄的语气中，带着不可置否的味道。
“那……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悕雪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
“陶姑娘请吧……”源澄生怕悕雪反悔，干脆让她先行。
悕雪刚走了几步，便想起了什么，转头向源澄问道：“不知源大人，喜不喜欢想喝茶？今天去茶馆时，就顺便买了一点回来。”
其实，悕雪没有随身带钱的习惯，不过，下午刚到茶馆门口，看到单卖的茶叶，就毫不犹豫地向莫陈叔借了钱。
本以为，会好好珍藏，在千愁万序不得解时，才会拿出来以涩慰苦，只是没想到，苦这么快就来了。
“好……”源澄轻点了一下头。
谈话的地方，选在了小书房，对两人而言，都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源澄不擅长应付女子，在这之中，悕雪当属其首，原来，自己说她“说谎”时，悕雪还会紧张、不好意思，而今日，她居然可以这般堂而皇之地，戏耍了他。
之所以会选在这里，就是因为上一次，悕雪在这里“发了火”，回想起来，源澄隐隐觉得，那好像才是她真正的样子，而今晚，他也希望在这里，能再次易听到悕雪的真话。
撤下书案后，平台便能容下两人了，悕雪窝在靠窗的角落里，源澄则坐在靠外的地方。
黄暖的灯光，伴随着淡淡的茶氲，再看着眼前的人，悕雪不禁有些恍惚，她好像把时间停在这一刻。
“陶姑娘，关于今天下午的事，是不是漏了什么？”源澄问道。
“源大人明鉴，是小女妄言了。”话已经说道这里，也没必要再隐瞒了，“宿郡主没有邀请小女，只是，给小女提了个醒。”
源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而悕雪则先抿了口茶，其作用就类似于和酒壮胆。
“虽然这话，作为书童不该僭越，但我还是想问源大人一句，您对朝堂，有什么打算……先马一职，就是大人毕生所愿吗？”悕雪鼓足了勇气。
入朝为官者，求飞黄腾达，就如雨下而柱础润，是必然之理，所以，不管源澄的回答是什么，悕雪都能理解，且不生怨气，只是这样一来，她或就要加速的离场了。
“宿羽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源澄眉头微蹙。
“嗯……”悕雪抿了抿嘴唇，“就是提醒我，不要成为大人仕途上的绊脚石……”
关于这句话要怎么说，才能更加委婉，悕雪想了很多，但一直都没有特别好的说出，然而，等她对上源澄的眼眸，她忽然决定，就这样简单地将心事一吐为快。
“陶姑娘不是绊脚石。”源澄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悕雪的手，“你，帮了我很多……”
悕雪想要挣脱，可手却被源澄紧紧攥着，她害怕被看出什么，便赶忙低下头，又再次求证道：“该源大人，回答我的问题了。”
此话一出，源澄却主动松开了悕雪的手，悕雪怔愣，下意识地有了不好的预想。
其实源澄选择沉默，是因为，他也正在为此事烦忧，又且尚未做好决定，此刻，才失了言语。
到达黛国之后，源家人都心照不宣，不想再深入朝堂，但因为悕雪，最近，源澄开始动摇了。
就像今日，即便源澄不想，悕雪也无法拒绝宿羽栖，是因为她是郡主，是外戚之女，而源澄只是一个，游走在朝堂边缘的末端皇亲。
源澄想更好地守护悕雪，那他就要获得更多的权力，但源澄又会不免担忧，上一次，即便获得了天大的权力，他依旧没能守护好心爱的人。
看着源澄苦恼的样子，悕雪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维持现状，并不需要犹豫，寻求改变才要。
“嗯，那天入宫，就是公主和郡主都在的那次，旁人看着，都觉得靖安公主一直心系大人……”悕雪吞了口唾沫，“此前，也听源姑娘提到过，说有公主倾心于大人。”
不知悕雪何出此言，源澄不禁有些茫然，而悕雪则把这种茫然，理解成了对话语的不解，便进一步解释道：
“贵人相助，不一定是知遇之恩，要成为高官不仅看能力，同样也讲阵营，讲出身，相信这一点，源大人应该比小女更清楚。”
“陶姑娘想说什么？”源澄的眼眸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小女子拙见，靖安公主或就是您的贵人……”悕雪莞尔一笑。
悕雪在做皇帝时，看过各种各样的官员，虽然，她也不是要谴责谁，但作为曾经的执政者，自然会偏爱一心为国，锐意进取的臣子。
“陶姑娘……真的这么想？”源澄确认了一次。
回想和司马澄的过往，悕雪时常会问自己，为何会对他念念不忘，除了他的才学，他的柔情……脑中浮现最多的画面，就是他在东宫，陪着自己读书的样子，专注且用心。
所以，对于此刻的源澄，悕雪也希望他，若真的厌烦了，就彻底放弃，远离朝廷，但既然，他选择为人臣子，便应该全力以赴，在朝堂上，绽放属于他的光芒。
“嗯……”悕雪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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