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悕雪无力的挣扎，可在源澄听来，却是最有力的回击，他可以仇视任何人，唯独悕雪，只想珍惜地捧在手心里。
“陶悕雪，你真的，不认识我吗？”源澄的眉头拧成一股，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源澄自以为，悕雪是个明白人，如今的自己，只是太子先马，无权无势，就算真的对谁心怀不满，又能奈何得了什么……她就怎么害怕自己，伤害到贺赖朝呢?
“认识源大人，当然认识……”悕雪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我们在沙陵不就认识了吗？”
“对，对，对……”源澄恍然，然后开始不住地点头。
好不容易听到了一句真话，然而，这又偏偏是源澄最不想听到的，此前，他挣扎过无数次，可最后，还是情感抵过了一切的理智。
源澄本已经不奢求什么了，就算悕雪有秘密，还对对自己撒谎，但只要她这个人还在身边，那便就足够了。
可为何，还要弄出这样的巧合，苦苦折磨他……源澄的目光渐渐下移，眸色渐深。
“你……在看什么！”悕雪睁大了眼睛。
源澄目光不善，悕雪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胸口，她觉得源澄有些不对劲。
看到悕雪的反应，源澄突然大笑起来，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对啊！这才是铁打的事实，她是女子，他不是亲自确认过吗？
就算她面庞相似又如何……
就算她姓氏一致又如何……
就算她现在，和启封镇暗有珠联又如何……
就算她对政事有见解，和拓跋启相处时，有超人的镇定又如何……
就算她也懂医又如何……
……
源澄越去深究，越会发现自己的丑陋，就算有这么多巧合，也敌不过一个事实——眼前的女子，终究不可能是他的“公子”。
那么，她到底是谁，又重要吗？
此刻，源澄已经分不清，自己在愤怒什么了，脑子就好像要炸裂一样，笑容也开始变得苦涩，他缓缓抬起空置的右手，紧握成拳。
这只特别的右手，无法拿起武器，却能将“公子”拥入怀中的手，他曾默默发誓，会不用它触碰任何人。
然而源澄破戒了，用假想换来的美好日子，那些本不属他独享的快乐，该偿还给“公子”了……
“源……”悕雪屏息凝神，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
看着源澄的架势，似乎是要对自己动手，悕雪本能地想逃离，可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早已被堵在墙角，根本无处可去。
源澄，是恨透了自己吧……悕雪想着，曾经宠辱不惊的贵公子，疏离漠然看待一切之人，也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即便不够灵活，这一下，源澄还是快狠准，悕雪都没来得及闭上了眼，重击闷响就已在耳边响起。
痛，只能用更痛来抵御，这一拳，落在了悕雪后面的墙上，连着的书架都被震动波及，书册也掉在了地上。
悕雪呆呆地看着源澄，这种时候，他不应该凶神恶煞的吗？可为何，他的表情却般让人心疼……
听着源澄的喘息声，侵蚀自己的大脑，看着他那双凤眸，逐渐染上血色，悕雪从错愕，变得手足无措。
悕雪了解源澄，像他这么谨慎的人，就算自己破洞摆出，令人怀疑，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且她还坚持否认，源澄就不能将那么荒唐的事，跟自己联系在一起。
但这样一来，自己和源澄的缘分，可能也就到此结束了，悕雪深吸了一口气，想起源澄的话，他说过，他讨厌说谎的人，而自己又有什么是真的。
悕雪无颜面对源澄，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便将脸侧过了去，这时，一条刺眼的血痕，从源澄白皙的指缝间滑过。
“源大人，你的手！”悕雪不顾一切抓住源澄的手。
悕雪不愿让源澄迁怒旁人，可她最不想的，还是看到源澄伤害自己，她甚至宁愿这一下，是打在了自己身上。
惊寒与炽热碰撞，源澄的精神有些恍惚，本来想以此让自己清醒，然而，百炼钢化绕指柔，他极其轻地换了一声。
其实，悕雪并没听清，她也同样神思不定，只是焦急地转过头，想劝源澄放下手，让自己看看时，他微张的唇形，还有渴望的眼神，现实和过往交叠，这就是司马澄。
源澄……
你真的，还想念他吗？
你真的，还没有忘记他吗？
你真的，还没有放下他吗？
……
“你……”气血开始四处奔走，从心脏开始，悕雪的身体渐渐热了起来，她嫣然一笑，轻声问了句，“是不是司马公子？”
话音刚落，悕雪便主动环上了源澄脖颈，明明是要说真话，她却像个胆小鬼，不敢去看源澄的反应
源澄大惊，大脑中紧绷的弦断裂，紧接着，是心墙的崩塌，他跌坐在小平台上，下一刻，也紧紧地搂住怀中的人儿，悕雪身上若有若无的橘香，更是让他失了神智。
“真的是你……”悕雪情不自禁地感叹。
穿越白驹的光景，旧日的故而终于相遇，因为悕雪的缘故，他们过去，他们都不曾这样紧紧相拥。
虽然，上次悕雪就说过疼，但源澄却比上一次还要用力，悕雪依旧很痛，然而却甘之如饴，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安心，泪水也悄然从眼睛滑落。
悕雪本以为，只有自己陷在过去的泥潭里，无法抽身，她以为帮源澄，让他过得更好，自己就能走出来。
所以，悕雪一直在粉饰过去，想用谎言守护而现在，但饶了一圈才发现，两人其实都在泥潭里，相互搀扶着罢了。
悕雪可以一直诡辩下去，她还转身离去，然而，困苦永远都会是困苦，死局永远会成为死局，
此话一出，悕雪也不知道，自己将陷入怎样的窘境，她会非常担心，源澄是否能接受自己，她还没去想象过，这种特别的关系……
有的时候，真相比或谎言还要幸苦，悕雪向上苍祈求，获得灵魂的救赎，以及源澄的垂怜。
这……并不是美满的破镜重圆，而是一场迟来的道别。
“我是阿霁的姐姐，我叫司马悕雪……”悕雪深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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