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尘封已久的，以为再也想不起来的东西，零碎的片段，忽然涌入了脑海。
司马澄也不曾知道自己懂乐音。
然而就在刚才，司马澄听到这胡琴之音，起初只是觉得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听着前面，不自觉就能哼去后面的调子，他自己也颇为诧异。
司马澄沉思了许久，觉得只有可能是自己失忆之前听过的曲调。
但是，除了觉得熟悉，司马澄仍想不起其他的事情，而且他若强求，呼吸便会变得急促，脑子也会开始混乱。
司马澄本就已经对过往不再寄予希望，而且，现在，除了找回缺失的记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提出与乌兰公主合奏，虽是唐突之举，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虽然他也解释不清，为何只有悕雪一人失控，但司马澄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刚才悕雪的异常之举，就是因着琴音而起。
全场的目光都在司马澄一人身上，台下之人，或惊讶，或期待，也有人眉头紧皱，面色凝重。
拨弦之前，司马澄也不知道他能弹出怎样的声音，但即便，他一会他奏出了呕哑嘲哳之声，只要能破了这曲，便已经答道了目的。
悕雪不太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清醒时，她是站着的，况且，能让司马澄那般不顾礼数的喝止，他定是看出了什么。
此刻，悕雪见司马澄忽然要弹胡琴，心也跟着悬到了半空中，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让人拿来了弹琴用的软垫。
在司马澄的记忆里，这胡琴是是第一次见，虽然陌生，但小小翼翼地捧起之后，但却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学着乐师的样子摆好姿势，拨弦之法就渐渐浮现在脑海中。
或许是自己的亲人曾经教过他，一想到，司马澄的手便忍不住有些颤抖。
第一个音发出，悕雪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见司马澄气定神闲地拨动了第二根弦，第三根，直至众人开始合奏，悕雪才渐渐安下心来。
这次的乐曲，依旧时而急促，时而沉缓，悕雪也渐渐陷入其中，脑子虽还有些沉，身子有些乏，但不再感到任何的不适。
这次合奏，慕容婉儿颇感意外。
见到司马澄第一眼，慕容婉儿见他颇有几分乌兰男儿的模样，便有了一丝好感，但见他口气不小，想着他若没点真本事，自己也决不会轻易放过他，结果，司马澄不仅琴技不差，而且还颇有气度。
之前，慕容婉儿觉得中原的男子只会舞文弄墨，各个柔弱不堪，但司马澄不仅合上乐师的节奏，还能能驾驭乌兰如此激烈的乐曲，心中愈发欢喜，之前的不悦一扫而空。
演奏结束，悕雪的眼皮愈发沉重，一时没有精力做出反应，而台下各大臣也摸不清这乌兰公主的脾气，也不敢轻举妄动。
司马澄松了口气，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而后起身，朝慕容婉儿颔首致意，正欲离开，慕容婉儿见状，也立刻站了起来，主动鼓掌，夸赞道：
“这位勇士，不，这位公子好琴技，婉儿敬佩。”
慕容婉儿主动示好，众人迟疑了一下，也开始纷纷鼓掌叫好，悕雪也被这突如起来的欢呼给惊醒，也赶忙鼓掌附和。
“公主谬赞。胡琴自然还是各位乐师做得好，在下只是随大流罢了。“司马澄拱手，腰间的衣带随之摆动，儒雅之风尽显。
慕容婉儿不懂“谬赞“一词之意，但又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直面，娇羞一笑，上前一步，想要和司马澄私下请教。
悕雪费劲的抬眸，看到慕容婉儿和司马澄面对面站着，慕容婉儿言笑晏晏，语气温柔了不少，悕雪不由得轻笑了一声，不禁对司马澄刮目相看。
生得这样一副好皮囊，竟把乌兰国的公主都降伏了。
然而，司马澄直接转身离开，慕容婉儿扑了个空，面露尴尬之色，气得她直跺脚，最后只得对司马澄的背影嚷道：
“你叫什么名字？“
“司马澄……“司马澄没有回头。
由此，悕雪也终于放下心来，刚才她的断然拒绝，定让损了乌兰的颜面，她心中忧虑，不知如何补偿，但大豫王世子和乌兰公主共奏一曲，也算是博得了“友好之音“的美名。
想到这里，悕雪眼前竟浮现出了司马澄和慕容婉儿琴瑟在御，岁月静好的场景。
如果真的如此，悕雪就不用娶乌兰公主，明明是应该敲锣打鼓，欢天喜地的庆祝的事情，她的心里却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楚，这情绪来得突然，悕雪自己都没意识到，就不由自主得笑出了声。
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被刚刚经过的司马澄看了去，见悕雪神色有异，司马澄没有过多得思考，快步来到台前，跪在悕雪面前，轻声的问道：
“陛下，您可还好？“
悕雪的胳膊靠着桌案上，勉强支撑起身体，看到司马澄的面庞，嫣然一笑，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上前附耳。
“嘻嘻，吾没你过得好。“悕雪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娇酣之态。
悕雪的鼻息似有似无地挠着司马澄的耳廓，司马澄听着不禁身躯一震，狐疑地看着悕雪，然后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司马澄眉头紧蹙，拿起悕雪桌上的酒壶，发现盛酒的那半边基本上是空了，脑海中快速闪过今日之景，悕雪仅与慕容倾对饮一次，理应不该醉成这样。
这时，司马澄忽然悕雪仲秋之夜醉酒之事，不由得后退了半步，沉思片刻，起身对众人说道：
“陛下不胜酒力，今夜大豫与乌兰共奏一曲，已示友好邦国之情，今后定相互扶持，共筑盛举。“
司马澄身着华服，宽袖微垂，微微扬起头颅，目光深邃而凛冽，声音沉稳有力，句句扣人心弦，俨然一副王者之态。
在场之人听闻，纷纷为之一震，人人都知道司马澄是悕雪的贴身侍卫，之前也有传出司马澄日日在御书房伴读，干涉朝政的传言，但碍于司马璟的面子，又不敢公然指出。
过了好一会，悕雪才缓缓地抬起头，见司马澄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己的面前，闪耀的火光镶在司马澄高大的背影边缘。
那一瞬间，悕雪以为自己看到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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