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才悕雪的话语中,司马澄嗅出了一丝谨慎的味道,他站在悕雪身后,垂眸,目光停留在悕雪,若隐若现的侧颜上,眼神也逐渐开始变得柔和。
“陛下想问什么可以直说。“司马澄顿了顿,轻声答道。
在司马澄的印象中,悕雪和同慕容倾或司马昀说话时,从未见到她这副样子,他不需要在这里,凸显自己的特别。
话音刚落,悕雪不由得心中一颤,语气温和自然是好事,但放在司马澄身上,就成了反常的举动,悕雪不安地吞了口唾沫,缓缓开口:
“昨日,吾提到了一纸密令……澄公子,不会想问一问吗?“
过去,若要出什么政令,兴什么举措,或遇到什么困难,悕雪都第一时间跟司马澄商议,后来,司马澄不在宫里了,一下子,悕雪身边便再也没有,像他那样值得完全信任的人,悕雪只好自己拿主意。
虽然暗中有璟王爷相助,但也不可能像司马澄一样,日日跟在身边,事无巨细,一开始真的很艰难。
而且,即便做了决定之后,悕雪也会感到惶惶不安,还会反复,问了过卢翊之等人好几遍,就生怕他们是在哄自己开心,才顺着她的意思。
“陛下想告诉在下吗?“司马澄不禁反问。
忽然被司马澄问道“想不想“,悕雪不禁有些愕然,平日里,司马澄说话的语气总是淡淡清清的,让人察觉不出什么情绪,但此刻,却莫名开始顾虑自己的意愿。
在印象中,悕雪似乎也从没听司马澄,用过,类似于“我想”这种表达意愿的词语,他似乎从来不在意这些,遇到事情,说的话都是应该要怎么想,和如何去做。
硬要说的话,也不知这次回宫,到御书房做小悕雪身边的侍读一事,算不算得上是司马澄所想之事。
所以,当悕雪看到,司马澄面色平和,眼中透出疏离之气事,她也不禁会想,司马澄只是置身于尘世之外的看客,本就无欲无求,才会甘心在自己身边,当一个小小的贴身侍卫,看着自己在朝臣中斡旋。
此刻,悕雪若是说“不想”,那一开始何必提及此事,但若是说“想”,便是直白地展露了自己的心思,虽然与儿女情长无关,但她怎么想,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吾……”
见悕雪没有应声,司马澄不禁眉头微蹙,昨日的那纸密令,悕雪昨日虽然没有点透,但却提到,为此与朝臣单独会晤。
所见,与其商议的对象是朝中重臣,而非平日的那些青年官员,让卢翊之参与,却只是做着草拟的事情,司马澄也多少猜到了几分。
过去,司马澄虽然身在内宫,因为和璟王爷的关系,再加上悕雪的主动,他甚至都不用去问,便已经对内廷外朝两方之事了然于心。
现在想来,所有的内廷外朝之事,都是围绕着悕雪,与她息息相关的事,无形中,司马澄和悕雪之间的距离,已经越过了他心中,原有的那条红线。
然而,入宫以来,又有好几次,司马澄差点在悕雪面前失控,所以为了避免类似的情况再度发生,司马澄一直都在有意控制,摆正自己侍读的位置,强调自己与悕雪的君臣关系。
于是,密令一事,司马澄没有去进一步推测,也没有向谁去打听,此刻,见悕雪似乎是有意说来,他暗中心愉,同时也不忘提醒自己要保持距离,便干脆把决定权交到了悕雪手上。
不过,在此之前,司马澄就已经自破了防守,那日正午,他便在质问悕雪,还要不要跟自己“称兄道弟“了。
“陛下历经了政变的腥风血雨,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可见陛下,是上苍选中的天子,您的决断便是圣断。“司马澄微微俯身,低语道。
就如同司马澄自己所说,悕雪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一下朝,就会直奔到自己跟前,回朝路上一直说个不停的小皇帝了。
或许,离真正的帝王之态还有差距,不过,悕雪其实已经逐渐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了。
悕雪跟慕容倾、司马司马昀说话时,常不自觉地扬起嘴角,眼神坚定,也很健谈,但一轮到自己时,或是目光躲闪,或是面有局促,或是像这样沉默。
“澄公子……你真的这么觉得吗?“忽然,悕雪转过头来,迎上司马澄的目光。
见悕雪的鹿眼忽闪,眼神中参杂了各种情绪,疑虑、担忧、不安,司马澄看着,心上就好像被什么抽打了一下,有些生疼。
“嗯,即便不告诉在下,陛下也会思虑周全。”司马澄温柔的说道。
既然,都已经是要与朝中的重臣商议之事,司马澄听或不听,其实也难以左右最后的结果,
或许,是突然想到了沈行那句,“应该要让它做自己想做的事”,之前,司马澄一直企图将悕雪,困在自己的目光之所及的地方,他便想稍稍放开一下,说不定就能看到悕雪的笑容。
不过,应该还有一点私心,悕雪很少跟慕容倾和司马昀,谈论严肃的国事,哪怕是跟卢翊之和陆槿,只要是在御书房之外,也会有闲谈的时候。
司马澄言之凿凿,要跟悕雪秉承严格的君臣关系,但心里却又偷偷地希望,悕雪不仅仅,只将自己当作普通的御书房侍读。
“澄公子,你明知道吾不如你心思缜密,还故意这么说……”悕雪不禁嘟起了小嘴。
虽然司马澄的话,怎么听来都像是在鼓励自己,但也不知,是不是谨慎成了习惯,悕雪始终不太敢相信,司马澄的话,就仅是这样简单的字面意思。
见悕雪反倒“指责”自己,司马澄眸色沉了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瞥过眼时,见到悕雪那鲜润欲滴的朱唇,那愠色却又莫名地烟消云散了。
司马澄微怔,而后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他看着屋外地朗朗晴空,只觉得这世界之大,又太多纷扰,又太多的不解之事,然而自己,却好像就栽在了悕雪手上。
越是想靠近,却越是好似渐行渐远,想要去懂她,却好像越来也不懂她。
“好了——”就在两人僵持之际,殿中响起了司马昀的声音。
悕雪闻声,赶忙起身走了过去,司马澄紧随其后,紧接着,四人便快速投入到,送别宴的准备工作中来,思考,商量,决定。
最后,终于赶在悕雪午后的御书房会晤之前,整理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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