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渐浓,悕雪换上了轻便的衣服,哼着小曲,踏上了路。
一纸密令,虽缺少人情冷暖,但至少保证慕容婉儿到了最后,能走出大豫的皇城,所以,提心吊胆了一日,悕雪终于一日将去之际,有了片刻的闲心。
等到了明日,又会有许多事要去处理,舞姬乐师的事情,也司马澄是否想出了法子,还要跟司马昀合计送别宴的流程,找慕容倾打探慕容婉儿的练习情况,以及询问司马澄卫铄的情况……想着就多少觉得有些闹心。
但此刻,悕雪只想丢掉沉重的衣冠,和宁姑姑好好吃顿晚膳,找回自己本来的样子,以免迷失。
“宁姑姑——”还没进门,悕雪就嚷了起来。
悕雪完美能变身司马霁,宁瑛可以说是功不可没,因为擅长绣花裁衣,悕雪便能以此为由,为宁姑姑设立了单独的小绣房,专自己单独裁衣。
那些隐秘的裹布,冕服下的垫肩等,都是从这间小绣房出来的。
屋中没人,灯却亮着,悕雪环视一周,发现绣架上还支着衬布,插在一旁的绣花针上还连着丝线,便觉得宁姑姑多半只是暂时出去,她便自顾自地将带来的佳肴摆上桌。
又等了一会,见宁姑姑依旧没有回来,悕雪四下张望,发现从偏门一侧,传来了响动,转头看过去,只见屋外似有人影闪过。
宁姑姑的绣房,其实也能算是小半个绣坊,除了有一件屋子,里面放着针线布匹,从偏门出去,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有几方小染缸,要想染一匹白布,也是没问题的。
难道,就这几日,还要染一匹新布出来吗?
悕雪不禁感到一阵诧异,原以为,宁姑姑只会在绣图的设计上别出心裁,想不到还要捣鼓布料,在色泽上下功夫,不愧是她的宁姑姑,想到这里,悕雪不禁嘴角上扬。
见宁姑姑都这么用心,悕雪看着自己送来的菜色,觉得好像还是缺了点什么,只见她鹿眼忽闪,脑子有了主意。
夜风吹过院子,午后染过的彩纱、丝缎还未完全干透,灯火尚不明细,只是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
悕雪悄悄地推开偏门,然后溜进了院子,趁着夜色,躲在了丝缎的后面,悕雪打算用一种特别的方式,给宁姑姑惊喜。
“吾本是,荷花女,衷肠未诉泪如雨。君若看到荷花泪,可知荷花几多苦?……”悕雪忽然唱起了歌谣。
其实,悕雪并不擅音律,不过这首歌却是个例外,一定要说的话,其实也是因为听过太多遍,才会这般耳熟能详。
这还要说起,悕雪在书肆的时候,街巷对面搬进一位女子,她年轻貌美,尤其是笑起来,格外的美丽动人,声音也十分悦耳,说话的语气也是温温柔柔的,十分受到周围孩子的喜爱。
那个时候,书肆鲜少有人光顾,悕雪坐在书肆里,闲来无事,就看着这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她常会看到这位美丽的女子,不过见到时,她总是孤身一人。
等于那些孩子再熟络了些,好像是因为其中一个小女孩,特别喜欢这位女子的声音,便说想听她唱歌。
听到那女子的歌声,悕雪只觉得十分耳熟,想了好一阵,才想起这跟自己,每天夜里会听到歌声十分相似。
悕雪的睡眠很浅,夜里只要有一点响动,她便容易醒来,一开始被歌声经醒,悕雪还有些不悦,但后来听多了,对于自己的事,也开始渐渐释怀。
那女子唱的歌,就是悕雪现在所唱的歌。
这虽然一首写男女之情的曲子,但思念之情,分别时的伤心,独守的孤寂却与悕雪有着共通之处,悕雪夜夜听,一听就是了大半年,也跟着唱了大半年。
某天之后,悕雪一觉睡到了天明,她正觉得奇怪,一去打探,才知道对面的那位女子已经离开。
听说她留在启封镇,是为了等带她外出征战的丈夫,好像是昨天来了信,说他丈夫人在洛京城,她便连夜收拾了行囊,今天一早便出发了。
听到这里,悕雪不禁淡然一笑,之后这首歌,就成了她思念母妃、司马霁时,不自觉地会哼起的小调。
那位女子,日夜唱着这首歌,最终与自己的丈夫团聚,悕雪也希望能够借着她的福气,能早日与司马霁相见。
回宫之后,某天夜里,悕雪看着天空的朗月,不自觉地唱起了这首歌,唱得出神,就不小心被宁姑姑听了去。
听了那位女子的故事,宁姑姑为之动容,她也期盼着司马霁早日回京,便跟悕雪学了这首曲子。
后来,这首曲子就稀里糊涂地,成了悕雪和宁姑姑间的暗语,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想念悕雪母妃时会唱,而遇到困难,相互打气时也会唱,或者没有理由,只有她们两人时,也会唱。
悕雪唱完了第一句,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宁姑姑接下一句,悕雪干脆又唱了一句,但依旧没有回应。
或许是这首曲子之于,有着重大的意义,她唱起来时,总会格外的挠人心弦,那人影明显一震,或许是因为丝缎在随风摆动,悕雪才没有注意到一样。
见宁姑姑迟迟没有回应,悕雪不满地嘟起了嘴,不禁抬头看天,可惜天公不作美,繁星倒是漫天,却没见到能一解相思的明月。
悕雪黯然伤神,靠着晾晒布匹的长木,颔首垂眸,不自觉地唱起了第三句。
“吾本是,荷花女,梦里与君做诗侣。但愿天下有情人,总有一天成眷属……”
不像之前,是为了吸引宁姑姑和她对唱,哪怕词中带着哀怨,悕雪的语调也是略显轻快,但到了此时,就好像是真的和哪位男子,有了情真惬意,却不得似的,让人忍不住怜惜。
虽然丝缎后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动过,但这一次他似乎是犹豫片刻,便迈开了步子。
这时,悕雪看到地上出现了一条影子,且正慢慢地向自己走来,她心中一紧,一时忘记了呼吸,心中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那影子也停了下来,悕雪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鼓足勇气,猛地抬起头,只见宁姑姑一脸疑惑地站在自己面前。
悕雪见状,便长舒了一口气,但下一刻,忽然面色煞白,缓缓回过头,看见那个丝缎后的人影,正朝自己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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