悕雪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司马霁为什么，会半夜出现在这里？
此刻，有夜风吹过，悕雪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便习惯性地，想要去找平日带在身边的手炉，但今日，好像却忘记了。
“我……是想来看看母妃……“司马霁低沉的声音响起。
刚才的风带来了天边的闲云，云层遮住了月光，整个院子都罩上了一层暗色，只剩下灯笼的烛火，在不远处跳动。
“那……我呢……“悕雪的声音略带颤抖。
刚才颤抖，是因为恐惧，而现在，悕雪的手脚发凉，但这些，却都抵不住心中的冰寒刺骨。
“皇姐……是个好皇帝……“司马霁喃喃道来。
话音刚落，悕雪立刻起身，快步来到司马霁面前，同样跪了下来，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捏住他的肩膀，想要他直起身来，和自己对视。
“你看着我，听我说，不是……我不是……“悕雪苦笑，”大家只知道，司马霁是个好皇帝。“
司马霁依旧低垂着头，没有应声，悕雪不禁有些着急，又赶忙解释道：
“我……我是假扮的你，整个大豫，都以为住在这皇宫里的人，是司马霁……当时……当时情况紧急，司马烈，司马烈你知道吧，他一直在暗中要追杀我们，我为了能保护我们，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悕雪不想让司马霁知道，自己曾经经历过，什么担惊受怕的日子，现在，她只怕被司马霁误会了什么，情绪有些激动，不自觉地晃了晃便他的身体。
“皇姐，我只是实话实说……“司马霁抬起头，拂去悕雪的手，”托皇姐的福，白马寺香火兴旺，百姓们都十分感激您。“
悕雪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司马霁，他不再叫自己“悕姐姐”，还用起了“您”这样生分的称呼，
“那些……我只是顺便做的，我坐在这里，是一直想等你回来的。”悕雪赶忙解释道。
“话说回来，皇姐小时候，就跟其他的公主们不太一样呢……”司马霁嘴角微微扬起，“那时候，皇姐就喜欢做一些男儿才能做的事……”
“司马霁！”悕雪忍不住提高额音调，打断了司马霁的话。
“皇姐，我真的为您感到骄傲，你现在，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我，也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司马霁握住悕雪的手，一脸真挚地看着她。
悕雪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她有些张皇失措，眼前也不自觉地泛起白雾，宛若置身烟雨水间。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悕雪摇摇头，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因为当时，璟王爷找到了我，我只是帮你占着这个位置，只要你回宫，我就立刻退下来，你便是真正的皇帝……“
对于司马霁，悕雪的心情是复杂的，启封镇那夜，与司马霁走散，悕雪心中一直心怀愧疚。
在与司马烈，对峙的那段时间里，疲惫的时候，司马霁又一直是，支撑悕雪坚持下去的动力。
而等政变结束了，在漫长的等待中，对于司马霁的安危的担忧，对于他迟迟没有现身的疑惑，有时，甚至还会有一些怨念。
“皇姐，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司马霁伸出手，拍了拍悕雪的肩膀。
悕雪的确喜欢读书、写字，也羡慕过男子，可以自由的出入学堂，皇帝之位让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汲取书本中的养分，也遇见了一些，志同道合的同龄人，但她不会，也不曾眷恋过皇权。
在悕雪看来，帝王的衣冠之下，是权力大于责任的。
之前，因为自身处境的如履薄冰，还有，对司马霁的生命的担忧，这些因素都迫使着悕雪，必须要不断向前。
然而，现在的大豫，已经基本安定，朝堂中，宗族间，悕雪也没有什么明面上的敌人，没有了性命之忧。
这段时间里，盼望着司马霁出现的同时，悕雪也想了很多，现在，或继续维持现状，坐在黄帝的位置上，自己的处境才会愈加艰难。
悕雪并没有，兼济天下的鸿鹄之志，而且，她深知，自己走进太极殿这一事，本身就是一个意外，是一个情急之下的错误。
而现在，她这个错误，越早修正这个错误，未来才会没有后顾之忧。
或许没有了明确的目标，缺少了那种紧迫感，悕雪有了更多的精力，而有了精力，就容易多想。
有些时候，悕雪就会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不论，是面对相信她的朝臣，还是追随她的青年官员，还是全天下的大豫子民，她始终有所欺瞒。
还有，悕雪一直深埋心底，对门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司马澄，虽然，她现在已经可以自如应对，但在内心深处，始终有个声音。
如果可以，悕雪并不想做司马澄眼中的君主，也不想和他做兄弟。
悕雪知道，她和司马澄没有结果，所以，若能卸下着身衣冠，她想找一个地方，远离司马澄的，然后，慢慢忘记他……
刚才，因为悕雪的那一声高呼，惊动了门外的司马澄，他隐约听到了什么响动，他迟疑了片刻，再次靠近了大门，侧耳倾听。
悕雪叫出来后，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以至于，司马澄凑近时，再听到其他的异样。
这时，悕雪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眼泪也随之落下，像一颗陨落的星辰，闪动着最后的光亮。
“阿霁你不想见我……是在怪我，当年把你弄丢了吗……”悕雪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眼泪流下的这一瞬，悕雪的视野也变得清晰，她对上司马霁深沉双眸，从中，悕雪感受到了无奈与怜惜，她不禁心中一紧。
从司马霁迟迟没有现身，再加上，之前，他所说的那些话，悕雪便感觉到了，没有任何阻碍，司马霁只是不想回宫罢了。
“不是的，皇姐……”司马霁轻轻地摇着头，对悕雪示意淡淡的一笑，“我……只是比起司马氏，更喜欢慧寂这个名字……”
听到这里，悕雪再次潸然泪下，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摇着头，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司马霁。
“为什么……”悕雪哽咽着，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接下了的话，“不管怎么样，你……你不能要阿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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