悕雪见司马澄，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误，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意外。
虽然，是悕雪自己提起的话题，但她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两人居然会有相似的经历，她心中不禁有所触动。
刚才，理智站在了感性前面，悕雪一心担心司马霁，作为僧人的他，能及时赶到诵经的地方。
而今，自己已经和司马澄走过了转角，悕雪想着，司马霁应该已经顺利离开，司马澄的话，让她陷入回忆，后知后觉的惆怅，忽然卷土重来，涌上心头。
悕雪也渐渐停下脚步，干脆转过身来，两人四目相对，见司马澄的目光温柔似水，她一时心血来潮，刚才都没来得及，跟司马霁互道思念。
“那……璟王爷送给的赠礼中，澄公子最喜欢的是哪一件呢？”悕雪歪着头，不禁开口问道。
见悕雪忽然跟自己聊起私事，司马澄微怔，在看着悕雪面上淡淡的愁云，眼底划过一丝困惑的情绪。
“应该是……十四岁那年，王爷请专人为在下打造的一把佩剑。”司马澄低声答道。
悕雪听闻，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似乎便释然了，莞尔一笑，点了点头，摆出一副十分理解的模样。
司马澄的话，让悕雪想起往事，当年，自己从母妃那里受到了临帖那次，司马霁则收到了一把弯弓，也是特别打造的。
司马霁虽因身体原因，晚入学了一年，但母妃有教他认字，所以，在文韬上，他与同龄的公子旗鼓相当，甚至还有略有胜势。
但武略上，先天力气就比别人小半截，由此，这把特制的弯弓，更是成了司马霁的心头之爱。
想到司马霁，悕雪不由得鼻尖一酸，她看着司马澄，忍不住蹙眉，想着原来男子都差不多，总是更偏爱武学一些。
见悕雪情绪有意，司马澄愈发不解，悕雪很久不像这般，盯着自己，还还得如此真切，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就快步往回走。
司马澄动作之快，悕雪都没来得及反应，等她回过神，司马澄已经停在了前面的那个路口，身体对着旧宫的方向。
悕雪脸色有些泛白，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出现了破绽，才让司马澄忽然起疑，她赶忙提起衣摆，也快步走过去，
“你……你干什么……“悕雪压低了声音。
情急之下，悕雪便直接横在了司马澄面前，眼下，她也只能想到，以皇帝的身份威慑住他这个法子了。
见司马澄没有回话，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旧宫的方向，悕雪心中一紧，也心虚地回过头，只见宫道上，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悕雪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但这个小细节，却被司马澄看在眼里，他微微低下头，逼近悕雪，薄唇轻启。
“敢问陛下……又是在看什么呢……“司马澄的语调中，不带任何情绪。
司马澄独有压迫感，在此刻，忽然铺天盖地朝悕雪袭来，对上司马澄深邃的目光，悕雪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还有，这种久违的靠近，悕雪隐约闻到一阵淡淡的橘香，和刚才，司马霁身上的沉香之气截然不同。
也不知渐浓的夜色，能否掩盖住悕雪脸上的羞色，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然而这一次，司马澄却毫不讲礼地进了半步，两人靠得更进了。
数月来挤压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喷薄而出，司马澄几乎是有十成的把握，刚才，悕雪虽看着自己，但却实则是，透过自己在看着别人。
是宴席上，那个皮白弱骨的和尚吗……
想到这里，司马澄漆墨般的眼眸上，迅速染上一层微不可察愠色，看着眼前的小人儿，他有些束手无策，只觉得自己圈着也不是，捧着也不是。
对旁人而言，是微不可察，但对悕雪而言，司马澄就像把“吾不悦！“几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司马澄，吾命令你，离吾远点！“悕雪搬出君王的架子，对司马澄厉声道。
在司马澄听来，悕雪的厉声呵斥，就像是受惊的奶猫兽，在不安的叫唤，然而，又看见悕雪有意瞥开眼，对自己视而不见，这愈发激起了他的怒意。
司马澄闻声未动，反倒更加凑过去，还微微侧过头，要去直视悕雪的双眼。
刚才不自觉地后退，令悕雪十分懊悔，她好不容易锤炼心性，在司马澄面前不再退缩，挺直腰板的做了一阵子皇帝，刚才又差点破功。
见司马澄没有听令的意思，悕雪不想再退缩，她咬咬牙，迎上了司马澄意味深长眼眸，毫不客气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显然，在跟司马澄多次对峙中，悕雪深知，这远不足以彰显自己皇帝的威严，嘴上说不过，气场也不够，她脑袋一热，便直接伸手，推了司马澄一把。
悕雪会动手，司马澄始料未及，他踉跄地退了一步，但脑海中，都是悕雪脸颊绯红的样子。
司马澄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悕雪。
刚才，悕雪羞人答答的模样，让司马澄不禁想起，在王沽府上，见到王媛芝时，就那么一瞬，两人的神色居然那么相似。
“澄公子是王姑娘的心上人……”就在这时，悕雪的话，莫名地在司马澄脑中响起。
电光火石之间，纷乱的思绪开始移动、游走，而后又自发地连结起来……在连结的思绪尽头，似乎就有自己垂涎以久的答案，司马澄不自觉地有些微微喘气，心脏好像就快要跳出来了。
这个时候，司马澄用他仅存的最后一点理智，确定了一件事，眼下，只有自己和悕雪，四周再无旁人。
悕雪自然不知道，此刻，司马澄心里正发生着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也没料想到，她这一下能把司马澄推动，而且还把他震住了。
司马澄的狼狈，助长了悕雪的气势，气氛瞬间扭转，就好像发现了司马澄的短板，悕雪也有了点相信，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身，双手交叉合于胸前，不再避讳司马澄的目光。
然而，这时候，从司马澄的脸上，悕雪除了看到诧异之外，还有些说不出的情绪，她从未见过的情绪。
不就是推了他一下吗？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吧……何必这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悕雪也学着司马澄刚才的样子，面有不悦，歪着头的同时，还嘟起了嘴。
夜色之中，悕雪的朱唇还泛起别样的色泽，司马澄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喉头，就在这时，两人的回忆也涌入脑海，思绪的连结也变得更快了。
见司马澄仍没有什么反应，悕雪便上前了一步，想看得真切些，但这一次，司马澄却主动退了一步，她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然而，就在这时，司马澄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过神来。
人一旦开始起了疑心，便会觉得，什么都不靠谱了，包括自己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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