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赖朝说过，汉学都是鲜卑的高管贵族，才有心思研究的东西，或是为了便于服务这些人，茶馆离源府并不算太远。
不过，悕雪还是觉得，自己莫陈叔添了麻烦，所以一路上，有特别留意路线，之后回去时，便不用莫陈叔再来一趟了。
同莫陈叔道别，站在和洛京相仿茶馆前，悕雪不禁有些感慨，大豫的书生喜欢去茶馆高谈阔论，她其实很早就想去一次了，因为各种原因，未能如愿，却没想到竟然在他乡，实现这个心愿。
在之前的信上，宿羽栖注明了厢房的序号，所以进入茶馆后，悕雪在小厮的带领下，很快就见到了本尊。
看见宿羽栖带着面纱，悕雪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是高门小姐，难言之隐什么，她也十分理解，等小厮合上了门，便低声向她行礼。
“见过宿……”悕雪还没说完，就被宿羽栖止住了声音。
“陶姑娘，私下见面，不需多礼。”宿羽栖取下了面纱，“家风管得严，出门不太方便，这行头还请陶姑娘见谅。”
“您客气了……”见宿羽栖如此谨慎，悕雪便干脆省掉了称呼。
其实，按照宿羽栖的身份，她无需和悕雪多做解释，但她还是特意说明，由此也能看出她的态度，悕雪面上虽然没显出什么，但心中已经默默地，又添了几分好感。
“我想陶姑娘是，应该会喜欢这地方，有什么想喝的吗？”宿羽栖问道。
“和您一样就行。”悕雪不假思索地说道。
虽然，宿羽栖十分亲切，但悕雪还是留了个心眼，毕竟，她也是在朝堂锤炼过的人，谨慎已经成为了本能。
宿羽栖愣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笑容，让小厮送来茶水，同时，还要了几份茶点。
“那日一见，就被陶姑娘的学识折服，今日能再见，心中甚是欢喜……”宿羽栖说道。
“谬赞了，其实，为了讲解好那些器物，小女很早就开始准备了，能为您答疑解惑，实乃小女的荣幸。”悕雪应声道。
那天晚上在小书房，悕雪已经嚷着，让源澄把皇室宗女都说个遍，此刻，对宿羽栖的身份、家世，都有了较为透彻的了解。
所以在谈话间，悕雪谨记自己的身份，始终谦恭有礼，有问必答，但绝不主动提起什么，若宿羽栖还有其他目的，这样也有助于她去发现。
这办法虽然不错，但唯一的缺点，就是如果宿羽栖不说了，整个场面就冷了下了。
“陶姑娘，你见到我，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寒暄之后，宿羽栖不禁笑着问道。
虽说胡族生性热情，但宿羽栖毕竟是豪门大族，这样家族出来的人，要不就像拓跋靖，自视甚高，要不然就像悕雪一样，已经把谨言慎行刻进了骨子里，而宿羽栖，就属于后者。
这出其不意的一问，悕雪并不觉得，宿羽栖是局促了，反倒是觉得是对方的试探，她应该也想听消息说点真话，比如为何会欣然赴约，之类的。
“您不是让我，帮您看东西吗？我一直心念着，就怕会让您失望……”悕雪也有所准备。
“你看我都忘了……”宿羽栖点点头，接着，遍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就是这个，还请陶姑娘看看。”
打开木盒后，悕雪发现，里面竟是一只玉镯，她思忖了片刻，并没有拿起来，就直接说道。
“您高抬我了，那日的名录中并没有玉首饰，这一方面，小女所知甚少……”悕雪略带歉意地说道。。
“这样呐……”宿羽栖显出遗憾的样子，“我还以为陶姑娘有支玉簪，多少会了解些。”
听到玉簪，悕雪便不自觉地警惕起来，但也没有马上应声，抿了一口茶，静静等着宿羽栖接下来的话，就想看看她到底是无意，还是有心。
“今日，怎么没看到陶姑娘戴着？”宿羽栖问道。
“小女只是一介书童，平日里也不爱佩戴簪饰，那日的器物都是上品，小女也是想衬得上那些器物罢了。”悕雪答道。
“不过那日，源公子愿为陶姑娘挺身而出，倒是让我有些吃惊呢……”宿羽栖浅浅一笑。
本还以为，宿羽栖或是来替拓跋靖说事的，结果却突然提到了源澄，悕雪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的确，那日能受到公子照拂，乃是书童的福分。”悕雪不紧不慢地说道。
“陶姑娘或是不知，那日，源公子带你前来，我和靖安着实吓了一跳……”宿羽栖抿了口茶。
“让两位受惊，是小女的罪过……”悕雪微微欠身。
或是女子独有的直觉，悕雪其实已经很想质问，她们惊讶的是有个书童，还是书童是女子，但后来还是忍住了。
“虽说黛国男女无差，但公子和女书童则是屈指可数，汉人女书童更是第一次，尤其，还是在源公子身上。”宿羽栖意味深长地看着悕雪。
这番话信息量之大，悕雪不禁三思了一番，尚不确定，宿羽栖是在怀疑自己还是源澄，但总之，她是要赶紧把话清楚了。
“家人关怀，小女有幸读书，受商旅帮助，得以活于盛乐，公子常助来黛的汉人，小女能帮上忙公子，理应回报。”悕雪言简意赅，道明了自己和源澄的关系。
“嗯——不过我听说，汉族女子向来注重名节……”宿羽栖若有所思，“去做公子的书童，不会有什么不便吗？”
“小女觉得既然来黛，就应该入乡随俗。”悕雪勾了勾唇，“或是说，您还有什么提议吗？”
悕雪会多问一句，是因为刚才，宿羽栖停顿的地方有些古怪，特意不提主体，就好像是在暗示她，这不便的，也不一定是她一样。
“整个黛国，中原文化有兴趣者，男子、女子比比皆是……”宿羽栖朝悕雪眨了眨眼，“就不知陶姑娘，有没有另寻佳木的打算？”
至此，悕雪终于知道了宿羽栖的真正的目的，这个回答不用思考，只是，还不能说得太快。
“小女只是一介庶民，根本算不上良禽，是您高看了……”悕雪说完，便起身向宿羽栖行礼。
“源公子慧眼，是陶姑娘过谦了……”宿羽栖走过来，扶起了悕雪，“不过我想陶姑娘是会愿意，为源公子做打算吧？”
此话一出，悕雪不禁瞳孔一震，宿羽栖露出了她标志的端庄笑容，并对悕雪耳语道：“陶姑娘接受，便是恰到好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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