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源澄也不算撒谎，他确实有些迫不及待，不过，是想快点看到那封信函。
源澄也确实忧于明日的释书，只是，令他心烦的不是某个句子，而是悕雪这个人。
等到读完信函，源澄发现这已经，完全不是心烦的问题，他的神色从疑惑，到错愕，到愤怒，直至面色凝重，拿这信函的手，也在忍不住地颤抖，心脏更是狂跳不止。
这一夜，源澄彻夜未眠，在皇宫里，悕雪更是睁着眼，直到天亮，同样不安的，还有东宫里的拓跋启。
“你怎么知道的？”宿皇眉头紧蹙。
“您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拓跋启语调渐起，“请您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宿皇后愣住，拓跋启等不到回答，愈发着急起来，忍不住质问道：“她多大年龄，父皇多大年龄，她真要是变成了后妃了，那儿子来日……是不是还得尊她一声娘娘？！”
“启儿，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父皇？！”宿皇后攥紧了拳头，“你跟母后，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在宿皇后眼中，她的好儿子永远都恭敬有礼，哪怕和自己有什么分歧，也都会耐着性子。
“陶姑娘虽您的‘笔润’，但半天都待在东宫，是书房的释书人。”拓跋启朝宿皇后拱手，“儿子只是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才会有失礼之举，还请母后见谅。”
“那你先回答我，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宿皇后若有所思，“是羽栖吗？她刚刚来了北宫？”
宿皇后说着，就给桓姑姑递了个眼色，拓跋启见状，赶忙主动解释道：“是儿子逼她说的，她一脸慌张地回到东宫，正好被儿子撞见……”
“这个丫头！哎……”宿皇后用力地拍着桌案。
“母后，就请您告诉儿子实情吧！”拓跋启恳求道。
“羽栖，应该是听了一半，就跑掉了吧……”宿皇后理了理衣襟，“本宫后来可还说了，只是心血来潮而已，她……没告诉你？”
拓跋启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睛呆看着宿皇后，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喜色，转而又低下了头。
“真……真的吗？”拓跋启低声道。
“你……不相信你母后？”宿皇后一时咋舌，“那要不要我把陶姑娘找来，你清自问问她？”
“儿子不敢。”拓跋启连忙俯身拱手。
了却心事之后，拓跋启的脸色好了不少，而宿皇后的目光却愈发深邃，拓跋启见状，夸张地嗅了嗅气味，就来到宿皇后身边。
“在外面就能问道香味了……”拓跋启笑着说道，“这不是也到春天了嘛，您也知道，每次这个时候，我就总喜欢往您宫里跑，您这儿的香味，实在太馋人了……”
“哼……”宿皇后瞥过眼去。
“今天一开始，儿子本来只是想带着羽栖，到您这儿讨口蘑吃的，只是不小心，才会……”拓跋启赔笑道。
宿皇后迟疑了一下，突然转过身来，面向拓跋启郑重地问道：“启儿，你跟母后说实话，你是不是对陶姑娘……”
“没有！绝对没有！”拓跋启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那你刚才那么激动……”宿皇后有些不满。
“这，这还不是消息，来得太突然，儿子，只是太惊讶了而已……”拓跋启嘟囔道，“您看啊，之前儿子在书房，都是随意使唤陶姑娘的，结果突然，她就成了长辈，儿子心里肯定不好受嘛。”
“我这么做，不也是想把陶姑娘，一直留在身边嘛……”宿皇后看了拓跋启一眼，又问了一次，“你真的，就只把她成书童看待？”
“那是当然！”拓跋启毫不犹豫地说道。
能回答得如此果断，并非是拓跋启心意已决，而是他不敢多想，悕雪对他而言，是个特别的存在，他不清楚自己的这种感情，能不能称之为“喜欢”，可他很清楚，宿皇后绝不会成全。
拓跋启能感觉到，宿皇后对他有很高的期望，他小时候，崇拜神话中的英雄，宿皇后就告诉他，拓跋武就是那个英雄，懵懂的拓跋启，便开始崇拜自己的父皇，做梦想要成为跟父皇一样的人。
拓跋启摈弃一切杂念，勤练骑射，苦练文笔，积极响应父皇的一切号召，后来，他也如愿成为了皇世子。
本以为，此后，自己可以大展拳脚，然而，等坐上这个位置后，拓跋启才发现，世界好像不一样了，在宿皇后的指点下，他必须要小心翼翼，不能再跟其他人交心，还不能犯一点错误。
拓跋启觉得压抑，但还是很听话，唯一的一次出格，就是一次宫宴喝得大醉，然后，面对自己喜欢的宫女，情不自禁……
那一天，宿皇后在宫宴上，各种撮合自己和宿羽栖，而拓跋启一直，只是把宿羽栖当作妹妹看待。
大多说，拓跋启还是从了，有些实在不妥的，他才委婉谢绝，然而，宿皇后却还步步紧逼，在堂上含沙射影，顾左右而言他，就差说出那位宫女的名字了。
拓跋启本以为，对那位宫女的感情，他隐藏得很好，可却被他母后广而告之，并且，心思细一点的人，或都已经听出来了，这才使拓跋启失了控。
那一次，拓跋启用最拙劣、却是最真心的方式，想要守护一个人，结果，却将那人推向了深渊。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拓跋启都一蹶不振，其他的事，他都会顺着宿皇后的意思，可只要一提起娶亲的事，他就会开始暴怒，不然，也不会拖到今年，那娶亲入宫。
这次，拓跋启会同意娶亲，其实也是从高公公那里，听说桓姑姑一大早，就去找了悕雪。
而且那天早上，悕雪虽然带着脖围，但未能遮住耳后的红印，当时，拓跋启也没放在心上，事后想起才恍然大悟。
拓跋启非常理解，悕雪隐瞒的缘由，这一次，他不想再因为自己，把另一个人推入深渊，所以，就让高公公替自己传了话。
那件事情，虽然被宿皇后压了下来，但宿羽栖却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在拓跋启不愿娶亲的时候，她也难得硬气，在暗中拒绝了起来。
后来，高公公告诉他，自己到达的时候，宿羽栖已经主动提出了，或许，正是这种心照不宣，下午宿羽栖刚听到事情，才会转头就拓跋启。
其实，拓跋启是知道，宿皇后在后面跟悕雪解释的话，但他此次前来，则是为了要表明一个态度，也是想为悕雪多争取点时间——他也想试着，成全一次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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