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这一点，悕雪现在一心，都想着一会儿的祈福仪式，未顾及到宁姑姑的异样。
况且，悕雪也不敢去看宁姑姑，司马霁此刻就在宫中一事，她一直憋在心里，只怕自己再多看几眼，就要忍不住，跟宁姑姑和盘托出了。
之前，有和尚的身份为掩，慧寂身上的熟悉感、亲切感，倒是在众多陌生的面孔中，让悕雪感到安心。
但现在，纸窗被戳破，一想到，慧寂就是司马霁，而今日，也是悕雪一次见到身为和尚的司马霁时，她就忍不住心跳加速，真品和赝品都已经齐聚了，悕雪自然愈发心虚。
以至于，悕雪虽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但迈开第一步时，却踩到了冕服的下摆，还好司马澄及时伸手，扶助了她。
宁瑛在后面，看着两人“亲昵”的背影，忍不住眉头微蹙。
“谢澄公子……”悕雪有些慌张地收回手。
司马澄看出了悕雪的失神，但也没多说什么，颔首以示于礼，而后，便自然地收回了手。
昨晚，悕雪睡得安心，而司马澄却几乎是一夜未眠，宫道上的意外，让他久违地，看到了悕雪的另一面。
司马澄觉得，那是君主的外衣之下，更接近真实的悕雪的样子，也是他期待已久，好似独属于自己的，悕雪的一面。
虽然，昨晚在宫道上，司马澄已经来做出了缜密、全面的判断，但反过来想，若将事情推回源头，若悕雪，真的好男风，那对他而言……或许，是个绝妙的利好的大事……吗？
纵使，前有慕容倾在，但现在，他已经远在千里之外，与悕雪再无瓜葛，况且，慕容倾是主动要回乌兰的。
可见在江山和“男人”之间，慕容倾选择了前者，即便悕雪有情，慕容倾也已经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想到这里，司马澄忽然开始变得心绪不宁，听着悕雪均匀的呼吸声，他却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用什么东西，将涌现出来。
虽然，司马澄不确定，自己压在内心深处，由来已久的情绪，应该算作什么，但只要合上眼，脑海中，便会立刻浮现悕雪羞绯的小脸。
司马澄情不自禁地转过身，借着昏暗的夜色，看着轻纱帐中，那个模糊的人影，内心热血澎湃，面色却愈发凝重。
先不提纲常伦理，君子圣贤之道，里面睡着的人儿，可是大豫的皇帝，和自己不一样。
此刻，司马澄的双手不禁紧握成拳，毅然转过头，眼中透出一丝戾色，为自己那一瞬产生的邪念，而感到愤恨难耐。
司马澄坐直了身体，又深吸了一口气，以此平复自己的心情，合上眼后，为了防止悕雪的“侵入”，他甚至还想起了，慕容婉儿送别宴上的场景。
那日的宣极殿，整个洛京城的官家女子，几乎都云集于此，螓首蛾眉，燕瘦环肥。
司马澄努力回想，却想不起几张面庞，反倒是想起悕雪，那日，看舞乐表演时，津津乐道的模样，他不禁轻“哼”了一声，仿佛遭到背叛似的。
或许，是有僧侣诵经，进晚的夜也变得格外静谧，而司马澄耳边，却一直有两个声音，交替出现让他烦心。
然而，再一睁眼，就已到天际泛白之时，那两个声音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而他们争论的内容，他也已经记不真切了。
或是，跟悕雪有关吧……
司马澄瞥眼，见里面的人儿还在熟睡，眼底染起一阵墨色，却挡不住他眼中的血丝，他合了眼，却也不知自己这算不算睡过，刚一起身，疲乏之感便瞬间袭来。
不是行军时，通宵守夜身体上的不适，更像是心中有结，从而牵动着心绪，好比受伤卧床那阵，事情就摆在眼前，却无解决之法。
众人走在前往嘉福殿的路上，今日出发的时间，比早朝更甚，宫人们显然有些不适应，第一个人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就传染了一片。
在此之中，悕雪和司马澄，却格外精神，司马澄缘之于悕雪，而悕雪，自然是因为司马霁。
今日，与司马霁一别，悕雪也不知，二人何时再能相见，出了宫门，两人同在洛京一城，却已各执一方。
虽然日后，悕雪还可以，以各自理由，召白马寺住持及其弟子入宫，那样，或许还能见上司马霁一面。
不过，悕雪并不想以这种方式，和慧寂相见，她相见的人，只是她的弟弟——阿霁罢了。
或许，从夜诵经的钟声响起，司马霁就已经，不再是那个司马霁了，而是白马寺的僧人慧寂。
悕雪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睡了一觉之后，她愈发觉得，昨晚旧宫一见，恍若一场梦，轶闻志录或许也不敢这么写吧……
司马澄是悕雪的贴身侍卫，时时刻刻注视着悕雪，本在情理之中，但今早，他虽然心系悕雪安危，但眼神却变得有些飘忽不定。
因为心里乱糟糟的，此刻，冬日难得的晴空，在悕雪眼里，也变得格外陌生，都说得道高僧，慧眼识人心。
悕雪可不想让住持看穿，也不想给司马霁带去麻烦，她思忖了一阵，不禁想起，自己读过不少，关于离别的诗篇。
在那之中，只有女子才会凄凄切切，泪雨潸然，男子的话，无不都是豪迈爽直，大袖挥过，洒脱话别。
悕雪不解，也没想太多，便朝身边的司马澄招招手，示意他凑近些，而后便小声问道：
“澄公子……你，离开益州时，有没有什么不舍的人呀？”
这应该……也能勉强算是昨晚，关于益州话题的延续吧，若司马澄起了疑，悕雪便打算这么解释。
然而，司马澄都来不及起疑，反而被悕雪贸然的发言给问住，不禁陷入了思考。
司马澄鲜少出府，本也就没什么亲近之人，或许在洛京，可能还能将慕容倾和司马昀算上，
不过，悕雪的话，还是让司马澄想起了布林，他也不知这算不算数，狐疑地看了悕雪一眼，见悕雪目光真切，眼中似有期待。
最后，司马澄沉默片刻后，竟鬼使神差地答了句：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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