悕雪苦涩难掩，然而“断了”司马霁这一条，却又意外在昨晚，跟司马澄多了一份虚无的羁绊。
不过，这还不足以，绊住悕雪的心。
况且杀了自己，无非就是要她腾出皇位，悕雪已经表明了，自己不会一直坐在上面，所以，只要司马璟足够耐心，善待“司马霁”，今后还能博得“爱侄”的美名。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这帝位他也不坐了？”许久，司马璟缓缓开口。
“是……”悕雪犹豫了一下，迎上了司马璟的目光，点了点头。
司马璟记得，上次与悕雪谈到司马霁，她的眼中满是悲切与担忧，但此刻，却是少见的坚毅与果决。
“陛下……劝过了？”司马璟试探地问了句。
话音刚落，悕雪心中一紧，觉得司马璟是不是打算去找了司马霁了，过放在了身后手，有不自觉搓捻了起来。
“王爷，阿霁他……“情急之下，悕雪就举了个不恰当的例子，“王爷，若司马澄有一日，不愿做亲王了，您会同意吗？”
“诶？澄儿跟陛下说，他不想当亲王了？”司马璟微怔。
“没有！没有！只是打个比方……”悕雪不安地眨眨眼。
“那他要去做什么？“司马璟一本正经地问道
“比如……他……想当太监！“悕雪说完，自己都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司马霁情况特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落法成僧，视为不孝，斩断尘世亲缘，亦为不忠，想要他回头，已经不单单扭转他的心意就够了的。
所以，悕雪才想找一个，与之差不多严重些的情况，企图引起司马璟的共鸣，当时，她头脑一热，就蹦出了“太监“一词。
“……”司马璟错愕。
“没有！没有“悕雪摆摆手，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只是假设罢了。”
“澄儿……是惹陛下生气了吗？所以，陛下想让他一辈子待在宫里，好在日后，接替姜公公的职务？“司马璟若有所思。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悕雪不安地，看了司马璟一眼，”他是王爷的儿子，而且还对我有恩，我怎么敢那样动他……“
悕雪嘴唇紧抿，好防止自己再说出，这般不像话的言语来，但转念一想，璟王爷或是觉得过于荒唐，才拿她说笑，他比悕雪更清楚，司马澄不是软柿子，不可能任她摆弄。
不过，若真要细究，太监损伤身体，不能传宗接代，与落发相似，而且身为奴仆，便会终生打上烙印，无法继承家业，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然而，悕雪不能和司马璟解释这些，在司马澄身上失言了还好，但绝不能透露出半点，关于阿霁的事情。
“咳咳……我只是想说，璟王爷当年，会冒死让我替阿霁临朝，想必也不是拘泥于礼法之人，世家之人，都觉得帝王之位有万般的好……但……”
悕雪本想说，“但宫中冷暖，也只有身在其位，才能有所体会……“，不过，她可是要劝璟王爷接任帝位的，怎么能说出这般丧气的话。
“但如果，阿霁找到了比这更好的事，王爷是否也成全他呢？“悕雪掩藏了真心，便改了口。
悕雪的一番话听来，显然是话中有话，司马璟没有马上应声，但抬起头，见她一脸恳切的模样，他不禁愣住。
司马璟的脑海中，不禁闪现曾经故人的面庞，思绪纷扰，想起数年前的某个秋日，堂中满是杂草之迹，而他也未能等到心上之人。
“陛下是皇帝，若您想成全他，在下也无话可说……“司马璟微微颔首。
司马璟又将这烫手的山芋，交回到了悕雪手上，她本还想委婉些，提出帝位之事，但现在，话都递到了嘴边，不得不说了。
“王爷说笑了，我们都清楚，我只是个临时的替身，做的决定也只有一时之效。“悕雪面色凝重，”而如今，真身都没了，替身便更无去处了，对吧？“
悕雪走到司马璟跟前，将他扶起，司马璟缓缓抬头，悕雪主动便迎上了他的目光，心中万分怯懦，面上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陛下不用担心，在下，定回护陛下周全。“司马璟几乎是脱口而出。
悕雪听闻，愣了好一阵子，这……和她想象的太不一样了，之前，悕雪就跟司马璟说过，自己是女儿身，肯定熬不到皇帝弱冠那日，这不是护不护周全的问题。
“璟王爷，您要三思啊！替阿霁衣冠回朝，就已是欺骗了天下人，难道……您不会还想……“悕雪死死盯着司马璟，脸上写着“难以置信“几个大字。
司马璟没有立刻应声，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悕雪心中一紧，彻底慌了神，还没开口，便先摇起头来。
“我是喜欢读书，但并不喜欢治国，也不喜欢一天到晚，就围着一群男子打转，我……“悕雪忽然想到了什么，”我是女子，我想像正常的女子一样，带珠翠，穿罗裙！“
这虽然是悕雪的违心之言，但刚才，她已经把话说到那份上了，司马璟却还在暗自谋划，悕雪觉得，眼下的璟王爷已经失了理智，她便只能动之以情了。
悕雪话音刚落，司马璟的眼中确有震动，而后，目光渐渐柔和，看在悕雪，眼中又增了几分怜惜之色。
司马璟眼眸微垂，不禁轻笑了一声，或许，是悕雪做得太好，才让他忽略了一些事情。
“是在下疏忽了……“司马璟朝悕雪俯身拱手，郑重地行礼。
见司马璟大变，悕雪不禁松了口气，但身为长辈，却在她一个小女子面前如此恭谦，又让悕雪有些不好意思。
“璟王爷……我……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只是……”悕雪顿了顿，终于鼓足了勇气，“王爷允了阿霁一事，我已是万分感激，只是如此一来，这个谎便圆不上，我才想同王爷商议。”
“那陛下……有何打算？”司马璟抬起头。
“自然……是要找到一个新人，来接替帝王之位。”悕雪不急不慢地说道。
见悕雪神情自然，司马璟觉得，她似有已有打算，而关于这件事情，司马璟自己也有所考量。
其实，从政变的时候开始，沈行便早有谏言，司马璟不得不为悕雪的败北，做好准备，万幸的事，没有用上。
不过，虽然胜了政变，但悕雪身份的危机并没有解除，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寻得司马霁的希望，就愈加渺茫。
所以，即便政变结束，这个准备，就和寻找司马霁一样，一直都在进行，至今未曾断决。
“那陛下，是已经有了人选吗？”司马璟问道。
司马璟话音落地，就见悕雪一直盯着自己，许久都没有说话，他心中隐隐不安，不自觉地蹙起眉头，面露疑惑之色。
“自然，就是璟王爷您了！”悕雪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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