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继承皇位,首要条件便是氏族之人,在地方宗族中,并未听说有出类拔萃之人才,他们远离朝堂,忽然来京继位,恐怕难以服众。
而洛京城中,司马氏便是寥寥可数,司马璟还觉得,说不定两人会想到一块去,然而……
“还请陛下慎言!”司马璟忽然抬高了音调。
悕雪感到了异样,璟王爷话中似乎暗有怒意,她不禁心中一紧,顿了顿,赶忙解释道:
“请王爷不要误会,我知道王爷绝无谋逆之心,我能入主朝堂,都是王爷之功,眼下大豫四海升平,便是到了将这位置还于您的时候了。”
殿内一片寂静,司马璟迟迟未动,悕雪更是心上擂鼓,而后,只见司马璟忽然向悕雪俯身叩首,行了跪拜之礼。
“王爷,您这是做什么?“悕雪睁大了眼睛,赶忙也跪在地上,然后扶起司马璟,”王爷,我承受不了此等大礼。“
“还请陛下慎言!!!”司马璟依旧垂头拱手,声音愈发郑重。
还是同样一句话,这次却变了味,悕雪隐隐感到司马璟的拒绝之意,她心有不安,便赶忙解释道:
“王爷,您不用担心朝臣和百姓,反正,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我一定会安置妥当,完好如初地将位置还给您。“
司马璟依旧没有说话,悕雪怕司马璟不相信自己,立刻拿出昨夜准备好的说辞。
“比如我装个病,就不上朝,慢慢将事务交给您来处置,那些大臣反抗您多久,我就病多久,以您的才学,定能收服人心……”悕雪一脸真切,却还是没能得到司马璟的回应。
“那要不我就假死,再立一个遗诏,王爷也是皇族之人,接替帝王之位也是名正言顺,那些大臣也没有理由反对。”悕雪接着说道。
其实,悕雪觉得,自己说的第一个办法,已是首选的良策,这样既是名正言顺,还可以给司马璟充足的时间,深入朝堂内部,稳固位置。
其实病死,也是假死,但若要换种死法,悕雪还要好好考虑考虑,她既不想死得太难看,也不想损毁了司马霁的清誉。
“若王爷还觉得不妥……”悕雪想起自己继位之时,“或者……去找太后……这样便定能名正言顺了。“
空荡荡的前殿,回荡着悕雪略显急切的声音,许久,只见司马璟十分正式地,朝她磕了个头,悕雪耳边传来一阵闷响。
“请陛下收回成命——“司马璟的声音沉沉缓缓。
话语掷地有声地,敲击在悕雪心头,她虽然已经词穷,但仍旧打算继续劝说,只要璟王爷能提出自己的忧虑,她就算是拼死,都会解决。
但司马璟一言,却是要彻底断了她的念想,就如那一夜,司马霁断然拒绝了她的恳求一般。
“王爷,为什么……“悕雪一脸茫然,甚至都忘记让司马璟起身。
司马璟也不明白,悕雪为何会突然想到,要把皇位交给自己,而且还用了“还”这一个字。
至始至终,司马璟就认定,只要司马霁还活着,帝位就非他莫属,而自己只是做了掮客,将东西交还到了他的手上。
现在,帝位属于悕雪,那也无妨,因为,他们都是桃贵妃的孩子。
当年,司马璟远赴益州,除了是遵从悕雪父皇之命,也是他为了让自己死心,才毅然决然,选择了离洛京城最远、最偏僻的地方。
在桃洛央还没入宫之前,司马璟就认识了她,当时并未告知她,自己王爷的身份,你来我往,司马璟对她,也就是悕雪的母妃暗生情愫,本想在细草之堂道明心意,结果却等来了桃洛央入宫的消息。
司马璟宅心仁厚,恪守圣贤之道,兄长之妻不可欺,即便心中挂念,最后也选择了黯然离开。
数年之后,司马璟听说桃洛央有了一双儿女,而他自己,也已经收养了司马澄,他以为这样,两人或就能坦然相见了,结果,司马璟还是失了神。
回忆卷土重来,在司马璟看来,娇人模样依旧,还是那般惹人怜爱,而皇兄身边却早有新欢,任娇人苦守深宫。
司马璟心痛不已,当年,他不得不考虑桃家的处境,同时也怨念于自己的懦弱胆怯,觉得已经无颜在面对桃洛央,此后,便再没进过洛京城。
本以为此生,与悕雪的母妃缘分已尽,但此后,皇兄竟日益愚钝,受贾皇后蛊惑,荒废了朝堂,司马璟放心不下,便暗自派了人到洛京城,留心桃洛央的动向。
在那次宴席上,桃洛央一眼就认出了司马璟,就是当年的那个“王景”,她不禁恍然大悟,痴笑自己,为何没早点看出,那拆字谜的小儿把戏。
当年,是桃洛央自己,在家族和“王景”之间做出的选择,她后悔过,但若再来一次,她或许还是会无可奈何地重蹈覆辙。
看着自己身边可爱的女儿,再看到司马璟身边那个俊朗的少年,桃洛央不顾血缘之亲,甚至还妄想过,悕雪可否能替她,续了与司马璟的缘分。
后来,桃洛央想派宁瑛,去给司马璟传话,不过司马璟第二日就已经离开,宁瑛也是因此,看出了司马璟就是当年,桃洛央的心悦之人。
司马璟走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桃洛央都郁郁寡欢,宁瑛疼在心里,虽知道会违法纲常伦理,但还是答应,把她私下打听司马璟的消息。
就这样,宁瑛便找到了,司马璟在洛京城中的联系人,不过,因为担心桃洛央犯下大错,宁瑛便未将这一事告诉她。
不过,宁瑛还是会在特定的时候,带回一些司马璟的消息,让桃洛央一解相思之苦。
也是因为这样,后来,桃洛央才会将把司马霁和悕雪,偷偷送出宫一事,交给了司马璟。
但也是因为这件事,司马璟此生,都对桃洛央有了还不尽的愧疚,虽然事出有因,但他确没有照顾好她的孤儿孤女,让他们流落民间,生死未卜。
司马璟没有称帝之心,就连当年,沈行耸动他入主洛京,也是用了寻得桃洛央的儿女为由,才说动了他。
愧疚无法归还给尸骨,那就给到她的儿女身上吧……
所以,司马璟一开始,就想用皇位弥补对悕雪和司马霁的亏欠,而他自己,则愿意用往后余生,至死不渝地守护他们姐弟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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