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对诗还十分顺利,不过,出连朗不出意外,在第二轮时,就主动败下阵来。
后来,到了第五轮时,拓跋启便开始发愁,前一轮,他也是在高公公的提醒下,才勉强通过。
“我输了!”拓跋启也不遮不掩。
拓跋启喜欢中原文化,悕雪曾痴迷于诗词,而且,她也当过皇帝,她自以为,很能理解拓跋启的心情,这个时候,身为臣子,还是应该夸一夸比较好吧……
然而,还没等悕雪开口,拓跋启就爽快地放下笔,他先是宣布,接下来将由他本人亲自担任判人,接着,又让高公公搬了把椅子,放在悕雪和源澄的中间。
“我今日,就当听夫子讲学了!”拓跋启看着两人,一脸期待地说道。
看着拓跋启的样子,悕雪不禁想起自己原来,好像也这么求着司马澄,讲解书上的圣人之言。
“殿下高看了,不过,在下愿全力一试……”源澄拱手答道。
拓跋启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头看向悕雪,悕雪一愣,赶忙欠身说道:“小女子就好好随着源大人,不跟丢就行。”
“哈哈!陶姑娘好口才!”拓跋启大笑起来,拍了拍源澄的胳膊说道,“你还真是找了个好书童呐……”
这次,源澄没有说话,颔首以礼,抬起头时,便看了悕雪一眼,眸色随之一沉。
其实一开始,源澄就有留心,然而直到现在,他也没能实现那个“旧梦”,这或也算是一个巧合吧——悕雪说的诗,都是当年策问中,不曾出现过的。
在那场策宴中,源澄和司马昀充当了史官的角色,他们将在场人所吟之诗,所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同时还“以诗鉴人”,帮“公子”了解这些人的品行,所以印象深刻。
国子学生中,纵然有学识渊博之人,但那些诗中也不乏脍炙人口之作,但悕雪却都意外地避开了。
“那就继续了!”拓跋启嚷道,“先说更有利,所以,就由陶姑娘先开始吧……”
悕雪谢恩,而后,便不慌不忙第,写下了她对上的第五首诗——依旧是一首山水诗,讲得是月下的竹林,隐者在其中独坐、弹琴和长啸,一切看似平淡无奇,却与夜幽林境浑然天成。
其实,每出一首诗,悕雪需要考虑的东西,都远超诗词本身,为了防源澄,不能和策宴重复,而为了维护胡汉和睦,她又要避开包含战争、边塞、思乡等类型的内容。
这样一来,山水、田园诗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只不过,悕雪的库存也不多了,而且,关键是还总有几首闺怨诗,在扰乱她的思绪。
而源澄也从容不迫地对了上来,两人一来一回,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最后首,也就意味着,只要再一首,她便可以和源澄一同入宫了。
倒数声已经在耳边响起,悕雪不禁有些着急,但此刻,她脑中又只有一首闺怨诗。
“良人离家远行而未归,守家的女子心神不宁,已经很久没有上机织布了,因为日日夜夜思念,容颜都憔悴了,宛如那团团圆月,清辉减弱,逐渐变成了缺月。”悕雪娓娓道来。
虽然,悕雪成功掩饰了心中的不宁,但在最开始的几句话,她还是出了出错了。
那时,最让悕雪感到茫然的,就是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看,源澄,会脸红,会脑中空白,换人;拓跋启,目光太真挚,会紧张;高公公,嗯……不太合适。
最后,悕雪发现了对面,正在打瞌睡的出连朗,就像学堂里,听厌先生的絮叨,忍不住开始和周公钓鱼的书生,为了不被发现,还必须强撑着。
看着出连朗的表情,悕雪觉得十分滑稽,但同时,又不禁有些同情,就这样,这些情绪,连同害羞、担忧混在一起,这最后一首诗词,恍恍惚惚也就这么过去了。
“陶姑娘!真令人刮目相看呐……”还不等源澄对完诗,拓跋启就迫不及待地向悕雪道贺,“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今后的《璇玑图》对诗了!”
“多谢殿下抬爱,小女子定当竭尽全力……”悕雪赶忙谢恩。
而后,拓跋启便站了起身来,抻了抻腰身,就准备往高堂上走,似乎是把源澄忘了。
“殿下!”悕雪一愣,没有多想就叫住了拓跋启。
“怎么,还有什么事?”拓跋启转过身来。
“我们这不是对诗嘛……”悕雪深吸一口气,看了源澄一眼,“所以,这边还要继续下去不是吗?”
从拿出那首闺怨诗开始,悕雪就没敢去看源澄,此刻,心情已经平复,也有了理由,算是光明正大了。
悕雪不敢奢望什么,看到源澄此刻面无表情的模样,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受其影响,连带着自己好像也变得坦然了。
“对哦,我都给忘了……”拓跋启抬起手,示意源澄继续。
“是……”源澄答道。
此前,在悕雪释意时,源澄都会帮衬几句,或是补充,或是进一步解释,但这次,在这个过程中,他一句话什么也没有说。
随着悕雪的声音,源澄眼前画面浮现,月夜、窗台,倚栏、默言,只是,那个望月思故之人不是女子,而是他自己。
和悕雪一样,源澄在择诗时,也会有所顾虑,但此刻,他忽然也想顺遂一次心意。
“属下带来的诗,名为《宫怨》……”源澄不紧不慢地说道,“露湿晴花春殿香,月明歌吹在昭阳,似将海水添宫漏,共滴长门一夜长。”
听到题目时,悕雪便开始变得不安,虽然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冷静,但还是不免担心,怕源澄是在暗有所指。
“这里的‘昭阳’指的是昭阳殿,成帝所爱赵皇后的居处,‘长门’则是长门宫,武帝陈皇后的失宠庇所,前写晴花沾露,明月笙歌,为宫怨的对立之景,以衬另一处的愁思夜长,连月光都不曾照亮。”源澄解释道。
悕雪听着,不禁忧虑地看向源澄,因为这里的“宫”字,或可惹来非议,她认为是在指向洛京,但拓跋启也可理解成,是在以指盛乐。
随后,就如悕雪所料,殿中响起了拓跋启声音——“原来也不曾听过,源大人介绍此等题材诗篇呢……”
“在下学识浅薄,明妆、绮罗尚不自知,这类诗句也能解释字面意思,今日拿出来献丑。”源澄走到殿中,朝拓跋启拱手,转而,又和悕雪打趣道,“也怪陶姑娘才学过人,也不给我这个公子留点颜面,让殿下见笑了……”
悕雪闻声,也赶忙跟了出去,跪在二人面前,“小女子狂妄,还请源大人赎罪……”
无论,源澄此言属实,还是在含沙射影,悕雪都希望自己这一跪,能抚慰源澄的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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